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就是不能自抑的弯了嘴角。
牢房森冷,她感觉自己在一阵阵的发热,头晕脑胀的厉害,脚步声匆匆走近,越来越近,停在牢房外。
紧接着牢锁“啪嗒”落下,李策俯身走进牢狱,瞥见她在笑,他不禁纳罕,“落到这个地方还能笑得出来的,你是第一个,说说吧,你开心什么。”
裴伊人湿漉漉的被锁在墙角,闻言垂了眼睫,不看他。
即使落到这个境地,李策仍觉得那道灼人的丽色,几乎灼伤他的眼睛。
都说望京四大歌妓之一的苏蓉蓉是姿容绝世的美人,他在苏蓉蓉身边查找证据的那段时间,偶尔也有过耳边厮磨的时刻,可不管逢场作戏时接触的多么亲密,他都没有过此时这种呼吸紧促的感觉。
他微弯了身子,抬手拧起裴伊人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在雨中淋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又从河里把她捞出来,这副纸糊的身子骨,怎么可能不害病,李策触到高于常人的体温,猜测她此刻正不好受,也不晓得她还能不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声东击西,是不是。”
裴伊人双眼茫然,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李策撒开手,看着裴伊人委顿在地,嘲讽着道:“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裴伊人装死,动都不动一下。
“既然这样,我来说,让你知道知道。”
李策让人搬了把椅子进来。
一同过来的是个端着汤药的仆妇,她扶起伊人,给伊人灌风寒散。
裴伊人半点不抵抗,嗅了嗅药汤,给什么就喝什么,也不问是什么。
眼看她很快把一碗药喝的见底,李策颇觉好笑,“你就不怕是毒药?”
裴伊人喝完药又开始装死。
“好点没。”他问。
伊人迟疑着点点头。
李策只要她能喘气能听懂话就行,如果她太精神,反而会分出精力想怎么逃跑。
“两个时辰,足够一个人悄悄潜出城,跑到黑甲卫摸不着的地方。”李策声线冷峻,“时草没有走水路,她走的陆路。张诚这个蠢货,在渡口淋雨怎么不冲冲脑子,携带谍报的不是你和苏蓉蓉,是时草,你们两在渡口现身,故意引走黑甲卫,好让时草脱身。”
“田氏和裴柱没有回裴家庄,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距离京城不足百里的永州渡,就连远在裴家庄的裴大,半个月前也提着行李莫名其妙的出门做买卖去了,他不在家好好种地,到底出门做什么买卖,你这一家子怎么都这么会挑时候。”
李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裴伊人的声音低弱的像蚊子哼哼,“……”
李策没听清,过了会儿,猜出只言片语,大意是,头疼、冷。
他让仆妇去拎只小炉子进来,再煮点药。
仆妇匆忙忙去了。
脚步声响在耳侧,配合着一跳一跳的头疼,像脑袋里在放烟花。
李策仍旧嘲讽她:“我听说你在上阳的时候,就算害病害的起不来床,也要强撑着回家,怎么,那些谍报很着急吗?”
想来也是,这张情报网若不是如此有效率,裴大和田氏一伙人又怎么能溜的这么快。
这些还是他知道的。
今晚跳河的戏码有多热闹,明天的望京城就会有多安静。
那些不明就里的暗桩,不管是赵王的、景王的,还是各国使节埋在魏国的死间,都会因此销声匿迹,好好猫上一段日子。
这人不仅声东击西,还把水搅浑,表演了一场什么叫打草惊蛇。
虽然他很早就知道,裴伊人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孱弱不堪。
“你派人在棺材上动手脚,想借殉葬一事假死脱身。”李策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不急不缓,“那棺材我去看过,你知道吗?”
点了炉子,又一碗药灌下肚,裴伊人缓过来了,她从地上爬起来,那袭白衣斑驳凌乱,厚重的头发散落在脸颊旁,被额前微薄的汗水打湿,脸色是苍白的,发色极黑。
她有了活人气,说出的话却还是虚软的厉害,低低哑哑,不过这回倒是能勉强听清,“什么时候。”
李策道:“霍邈死前一个月。”
原来早在那时候,李策就已经盯上她了。
裴伊人阖上眼,背抵着墙,还是摇头,“我只是找条活路,不想那么平白殉了。”
似乎早知道她会这么说。
李策捋了捋袖口的皱褶,眸色在微光中涟涟成波,“今年三月底,军械所图纸失窃,据弓箭手说,那贼人得手后中箭而逃,伤在左肩。”
裴伊人微睁着眼,目光放在李策身上。
他对上裴伊人平淡无波的神色,低声一笑:“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文御史府那件事,你可知道那时我为何提出要纳你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