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躲开,衣袖却被越抓越紧,公衍殊之向上一寸,握住了她的手腕。
“再挣一下试试。”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歌姬们把头低低垂着,虽然这么多人在房间,却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他不曾如此失态于人前。
慎玉挪开视线,下巴被他擒回来,距离只在咫尺之间,四目相对时她才发现公衍殊之的眼尾氤氲着湿气,泛着微微红色,烛火摇曳,成为他侧脸上浮动的光影,她听见了少将军的质问,“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她还有什么可不满的,他这样的容貌家世,整个金都有什么贵女不能相配,万千女子中,独独对她倾心一片……
可究竟什么时候,是那封退婚书,还是更早之前,她开始渐渐疏远。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语气坦荡到好像方才在酒肆亲狎歌姬的是旁人。
慎玉垂下眼睫,无意和他起争执。
公衍殊之喝退左右,“都下去。”
陪宴的歌姬舞姬顿时如蒙大赦,相继告退离开了房间,现下已是隆冬腊月,屋外凛冽的风随着房门开合,扑灭了墙角的长笼明灯。
房间骤然暗了几分。
他攥住慎玉的手腕,把她拖往小榻,一路带碎杯盏,跌在地上发出碎玉般的响动。
屋外候着的管事听见这么大的动静,忙不迭的敲了门,“少将军?”
公衍殊之随手掷了只杯子朝门边砸:“滚!”
他按住慎玉的肩,把她按在榻上,蒲席冰凉刺背,光影晦暗,他探手抚摸慎玉的颈侧,察觉到她在隐隐打颤。
她必须说点什么安抚公衍殊之。
起码让彼此在安稳的假象中度过余下六个月。
“殊之。”慎玉很少这么唤他,“我没有不满。”
公衍殊之动作顿了顿,他凝视慎玉片刻,像在盯爪牙下的猎物,“如果不是有意疏远,我送你的首饰,为什么从来不见你戴过。”
慎玉的说话声清清淡淡,是最平常的语气,“我每天在医馆坐堂,如果穿的太招摇,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
周遭幽暗寂静的氛围和近在咫尺的呼吸令她不适,她侧了侧脸,假装不在意公衍殊之的目光。
她听见公衍殊之的轻笑声。
他对这个解释应该是满意的。
“待我们成婚后,医馆便不必去了。” 呼吸渐次向上,凑往她的耳边,“我想看你描眉梳妆的样子,我还不曾见你穿过红色。”
他从来不知道,行医对她意味着什么。
女为悦己者容,他觉得慎玉只要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就够了。
慎玉阖上眼,淡淡应着:“好。”
察觉到猎物没有逃跑的企图,公衍殊之终于放松警惕。
他松开慎玉,在小榻边坐下,侧着身,单手整理慎玉被蹭乱的领口,终于闲下心打趣她:“不久前在太师府,听说那个沛国质子望见你时险些丢了魂。”
慎玉缓缓睁开眼睛,回视公衍殊之探究的目光:“他只是觉得我长得像他一位故人。”
“是吗。”
他的语气很淡,尔后笑了笑,终于将今夜的不快略过去,朝慎玉探出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慎玉迟疑了瞬,回握住他的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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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消融之后,医馆的病人一天下来寥寥无几,倒春寒的季节,在往年这时节来问诊的病人比现在多得多。
渐渐的她发现,即使是那几个相熟的病人,最近经过医馆门口也在绕着道走。
后来还是医馆的屋主告诉她:“城南这两个月连开三家医馆,不管是看病还是出诊都比姑娘这里便宜一半,别说是他们,我要是有病我都想去了。”
屋主还带来一个坏消息,“这房子到期之后,原打算还租给姑娘的,只是巧了,我家大郎近日相中一个女子,日子已经定下了,这房子只好收回来给他们做新房用,这些银子是姑娘留在我那儿的押金,还请姑娘收回吧。”
慎玉接过银两,颔首道:“我会尽快搬走的。”
但是一连半个月下来,她去问租的门面不是在修葺,就是已经租给了别人,城北乾安街上倒是有门面在租,不仅远远避开城南那三家新开的医馆,就连价格也划算得多,原先经营的是间香料铺子,由于东家搬迁去了别处,这里便交由掌柜处理些仓底货,待寻到合适的便租出去。
“不知姑娘做什么买卖?”
“医馆。”
“医馆好呀,治病救人功德无量,这里三间门面,做医馆再合适不过了。”掌柜的领着她上二楼,推开窗户,街市尽皆入目,“这里街市虽不比城南繁盛,但临街有新开的药坊,平常买药抓药也是十分便利的。”
二楼虽然空旷,但一应家具都还在,之前的东家并没有一起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