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月,我准备去一趟塞外。”谢怜背手看向屋外。
“塞外?”
“对,那边的防布图是八年前的旧图了,我想带个画师过去。”谢怜顿了顿看向丁月,语气诚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那个画师会是你。”
丁月垂眸,她当然想去塞外看一看,更何况她的志向从来就不是做个漂亮的摆设:“只是,我可以吗?”
“画防布图如此大事,你若是能力不够,我又怎会开口。”谢怜看向丁月,继续说道:“我所担心的是你此次前去,会受到非议,我怕你名声受损。”
“名声?”丁月轻蔑一笑:“我若真那么在意,就应该在世子死的那天,也随他去了,可我觉得我的命不应该这般轻贱。”
丁月轻叹口气,茫然地看向树梢上的那只蓝尾鸟,喃喃自语道:“名声到底算什么呢?”
谢怜低头思索一会儿:“既然如此,我们即日出发。”
十一面色沉重地走了过来:“绿茵服毒自杀了。”
谢怜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他说他是南诏的英雄。”十一抬眸看向谢怜。
谢怜低下头,丁月却瞧见他的嘴角向上勾去——似是嘲讽?
“你们要去塞外?”薛晏听到绿茵死后,还有些惋惜:“那我在扬州等你们吧。”
谢怜一愣:“你不跟着我们?”薛晏一向喜欢跟在自己后面,如今这样倒让他觉得有些诧异。
“嗯,扬州挺好的,我想多待一段时间。”薛晏这段时间总是爱往外跑,整个人魂不守舍,谢怜有些担忧地看向薛晏。
傍晚,山似被火烧了一般——彤红。
谢怜把马儿喂饱了草料,丁月看了眼京城的方向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议论?谩骂?随他去吧。
塞外的风里裹着黄沙,吹在脸上生疼,谢怜他们到时已经是半夜,月亮、繁星低垂,与大地离地是那么的近,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
大片篝火隐隐从大漠深处朝他们走来。
“商队?”十一问道。
谢怜看着越来越清晰的篝火,摇了摇头:“商队不会半夜出发。”
丁月和青禾已经互相依偎睡着了。
脚步声越来越重。
“将军!”远处的人喊道。
谢怜跳下马车,篝火下人影渐渐清晰——是他的同袍。
疾风吹着黑色的草,人群向谢怜狂奔过来,手里举着的篝火一晃一晃。
丁月也醒了过来,她掀开帘子,谢怜被一群士兵围在中央。
“你们怎么来了?”谢怜被一个壮汉抱住。
“兄弟们收到你信后,就算着时间,在瞭望台守着。”汉子拍了拍十一的胳膊,把他搂入怀中。
丁月和青禾也下了马车,朝众将士行了个礼。
“这位是?”
“画师郎丁月。”
画师郎丁月?丁月心里微微一动,谢怜看向青禾,继续介绍道:“这是她的下官青禾。”
青禾憨憨一笑。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都累了吧。”为首的士兵牵着马车,拉起谢怜的胳膊,笑道:“酒和肉都提前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啦。”
干枯的胡杨枝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众人围着火堆,酒气冲天,举杯是满嘴的胡话。
“少喝点。”谢怜瞥见坐在一旁的丁月一杯接着一杯,忍不住提醒道:“这酒烈。”
丁月脸颊两侧微红,头发有些乱了,她摇着脑袋:“好喝,我敬你。”说罢,把酒杯高高举起,酒溅了出来。
谢怜无奈和丁月隔空碰了一杯,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满眼的柔情藏都藏不住,像是春日里的河堤忽逢涨水。
夜深了,众人醉得瘫倒在地,横七竖八。
“青禾、谢怜,走!”丁月踮起脚,像小时候一样勾起谢怜脖子,迷迷糊糊地发布号令:“那有星星!去,把它们都给我抓了。”
谢怜把丁月的手放了下来,前面草丛里有几只萤火虫,估计就是她嘴里的星星了。
丁月猫着腰,摇摇晃晃地向草丛扑去,躲在草里的萤火虫纷纷飞了出来,似流光般划过,随后化成点点星子向四周散去。
“星星会飞。”荧光里,丁月喃喃道。
次日,丁月醒来时,是在麻布色的帐篷里,青禾还在酣睡。旁边烧水的炉子正冒着热气,她的脑袋有些发昏,像是被塞了一大团沾了水的棉花。
她只记得她跌倒在地,是谢怜把她抱回了帐篷里。
丁月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身子因宿酒还有些疲软。
出了帐篷,是望不到边的辽阔,一只老鹰贴着大漠与天空的交界线飞过。
“醒了?”谢怜走了过来,递给她一杯热水,水是装在昨日喝酒的杯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