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宋拓嘴里发干,半晌才舔着嘴唇开口道。
“回禀督护和各位大人,下官在职这些年,不敢说事事做得完美,但也兢兢业业、不敢懈怠片刻,每日按例早晚会派河工一十九人分别巡视码头各处、杜绝贼寇隐患。然而官府明文规定,出入码头的船只需得查验官牒与缴纳税赋的公文,而苏家的货船两样齐全,又是常跑这条线的老面孔了,是以下官并未想着要一一查验货物,这才、这才……”
那宋拓语无伦次地为自己开解着,只是他是个老实人,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遭,没准备的话说得越多越显得苍白无力,说到一半自己便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然而他的话虽没有一句能说到点子上,却也间接证明他对那苏家背后的事并不知情。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的话。
邱陵瞥他一眼,凭借多年断案看人的经验,心中已多少有了定论。
“苏家的船都是吃水很深的大船,就算停靠也不会选在此处。你且听好了我的问题,不要避重就轻、答错了方向。此处是否还有别的船只停靠,却没有登记在名录之上?”
宋拓本就已经苍白的脸色又白上几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扎在河边的一具纸人一般。
高全见状,语气不自觉地冷下来。
“宋大人,你可知这偷运香料的苏姓药商如今是何下场?督护现下问你问题,是给你机会,你若不想抓住,我们便只能送你去郡守府衙的地牢坐坐了。”
龙枢郡守樊统樊大人,平生唯爱三件事:宴客、选美、修地牢。
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小河堤使,还是被逮住错处送进去,待上几日焉还有命在?
宋拓浑身一凛,终于经受不住,崩溃跪倒在地。
“督护饶命!下官、下官确实曾私下放进过一条小船,只是……”
“只是什么?!”
“他说他只是在河湾处伐些木材,从未占用过码头太久,是以下官未曾起过疑心……”
邱陵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却依旧平和。
“你身为驻守此地十余年的河堤使,应当知晓河道两岸植林固堤的重要性,采竹伐木一事需得经由郡守亲批才能进行,你非但没有获批,还将血榉的开采交到一个来历不明之人手中,你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年轻督护的声音轻飘飘地在宋拓心尖上掀起滔天巨浪,他想到当初的种种,恨不能时光倒转、回去扇自己几个巴掌。
“督护明鉴!血榉木昂贵,下官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上面动心思。不过只是让那人采了些金丝雨竹罢了。”
金丝雨竹是洹河两岸山中常见的一种野竹,相比那血榉木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宋拓才会昏了头、着了道,抱着几分侥幸的心理为一个身份可疑的外人“行了方便”。
“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采金丝雨竹?这漫山遍野的竹子他不采,为何偏偏要采你这的?!”
宋拓舌头发僵,半晌才哆哆嗦嗦继续说道。
“下、下官不知。他说自己姓安,从口音上听不出是哪里人,看起来只是个书生,自称是曲州那边的书院采买,着急觅些编撰经书典籍所用轻纸的原料,行到此处见我们这山上的金丝雨竹再好不过,他便愿意出些金银一笔买下……”
“所以你便为金钱利益所惑,任他出入此处、暗中装卸货物,将襄梁法度和自己的职责全然抛在脑后?!”
“下官未曾收取过那书生半文钱,只是、只是……”
宋拓情绪激动、双目通红,可说到一半却似乎再也说不下去。
一旁的高全见状,当下厉声道。
“事到如今,你若还要隐瞒,我看也不用劳烦樊大人了,不如让督护将你就地正法,还能来个痛快!”
那宋拓闻言,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半晌才哽咽着坦白道。
“那书生起先以金银相邀之时,下官是拒绝的,只因采伐一事向来由郡守樊大人审批,过往十年莫说血榉木,就连旁的木材他也从未将此权交由过旁人,我怎可能插得上手?谁知那书生徘徊不肯离去,不知怎地竟觅得下官的家书,以家书中告急之事做文章,告诉下官他有加印官牒的货船,可以帮我偷渡流民。下官祖籍庐江雩县,去年洹河下游又起洪灾,良田十有九涝、流民遍野,我身为这洹河河堤使,却身在九皋、无能为力,是以他这般说起,下官实在难以拒绝,当下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求他能将我那远在雩县的二十七名同乡偷运至九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索取。”
血榉木是龙枢一带有名的木材,自朝廷下令严治河堤,这血榉的开采便成了项肥差,那樊统自然是不会轻易交到外人手上,只怕是寻了自己的亲信接手此事,再拐几个弯将这油水捞回了自己的口袋。
至于雩县的水患,若是追本溯源,更是由来已久……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