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后借着袖子遮掩去抓赵妈妈的手:“四姑娘旅途劳顿,又是孩子心性,说话口无遮拦了些,却断断没有辱及祖母的意思!妈妈切莫多心,别往心里去……”
赵妈妈甩袖躲开,换了笑脸问姜滢:“三姑娘,搬运箱笼行装还得好一会儿,您和四公子还是先去车上歇一歇吧?一个月的海上行程,食物再充沛也是不如岸上精致,车上备着些凉菜冷盘,您和四公子先垫垫肚子,等装完车到临近的城镇了,再好好吃顿热乎饭。”
“有劳妈妈费心了!”姜滢笑着随她往马车走。
徐姨娘眸光转冷,把手里沉甸甸的银子重新塞回袖中,暗中在姜澜胳膊上拧了一把,压低声音告诫:“路上我就告诉过你,离了东都就收起原来那些臭脾气,你偏不信!我可告诉你,到了伯府连我都自身难保,没工夫替你收拾烂摊子!”
姜澜捂着火辣辣疼的胳膊,倔强地咬紧嘴唇不发一言。
她看着姜滢被众星拱月地请上那大马车,而自己和徐姨娘则被晾在后边,只有一个矮胖的婆子来引着去坐后面的旧小马车……这是她第一次觉出两人间身份间的悬殊差距,第一次恨自己的娘不是正室嫡妻,伴随着屈辱愤怒而生的,是一种浓浓的不甘。
凭什么!同样是一个爹生的,就因为娘肚子不同,就注定了尊卑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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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西京,在日暮时分坐到了宣平伯夫人的静怀轩里。
宣平伯夫人依旧风姿绰约,笑起来眼角几道细纹也不显老态,反倒添了点亲和力。她把姜滢和姜淳一左一右拢在自己身边,一副怎么都稀罕不够的架势。
三太太掩唇揶揄:“瞧把母亲稀罕的!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可见是远了香、近了臭,府里其他公子姑娘们可要悄悄哭鼻子了!”
宣平伯夫人朗笑起来,“家里这几个打从出生就日日看着,这两个却是干想着却看不见摸不着的,可不是更香些。”
姜伯爷是一家之主,又是个大男人,不能像宣平伯夫人一样喜形于色,只喝着茶不时看乖巧的姜淳一眼。
夫妻几十年,宣平伯夫人哪能看不明白这点事儿,当即就把姜淳提起来往姜伯爷腿上一搁。“快叫你祖父也瞧瞧。”
姜伯爷喝茶的动作一顿,虽神色淡淡的,倒也没把人推出去,只沉了声问:“可开蒙读书了?”
姜淳丝毫不怯生,黑白分明的大眼打量了姜伯爷好一会儿,才秀气一笑恭敬答:“回祖父的话!淳儿三岁时父亲就请了老师入府授学,柳姨娘也日日考教,如今几乎能认全字了,但太过生僻难懂的还会常常念错。”
自己的娘只是妾,出了自己院子是不能叫娘和叫母亲的,这事儿他知道的。
姜家不是诗书传家,虽也注重文武兼修,但总归是不大偏文的。姜伯爷随意点点头,又问:“习武了吗?”
“临行时父亲特意交代过,若祖父问起我可曾习武了,就叫我说他十分注重培养我的武艺,如今已能蹲一个时辰马步了,省得牵累他被训斥!”姜淳眨眨眼,狡黠偷笑:“可淳儿一见到祖父,就觉得不是可以糊弄过去的人,还是早早说实话吧!我从小体弱多病,父亲又常年不在家中,只教过一两次基本功,如今死撑着也就能蹲一刻钟的马步……”
他说起话来表情生动,逗得屋里太太们都掩唇笑起来。
宣平伯夫人笑得尤其开怀,“哎哟!这个小皮猴儿,真真是像极了他爹小时候。”
姜伯爷也难得的露出点笑意。
笑闹了一会儿,一屋子人才移步饭厅用膳。
牵着姜滢和姜淳往外走时,宣平伯夫人才正眼看了次姜澜,和善地说了句:“到了这里就跟在东都一样,缺什么少什么都尽管叫底下人同你大伯母说,或是来寻祖母也行。”
姜澜激动万分,乖巧福礼:“澜儿多谢祖母!”
而站在门边的徐姨娘,则是从始至终都仿若透明人一般,没人问过一句。
她早想过自己在伯府的日子不会好过,却没想到会如此难熬。姜澜作为姜家孙女可以坐着,她这个娘却只配站在门边吹风,全程不敢插一句嘴。
用膳的时候,上桌的只有正室大太太和三太太,大房和三房的妾们都面都不配露,她这个二房的妾却有幸进到饭厅——侍候宣平伯夫人用饭。
整顿家宴下来,众人言笑晏晏酒足饭饱,她却是忙得腰酸胳膊痛、水都没喝上一口。
末了,宣平伯夫人擦擦嘴角,淡淡说了句:“的确是个心明眼亮的,我身边正少个机灵有眼力见儿的,你就住到静怀轩吧!”
徐姨娘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住到静怀轩不就是——日夜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