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武三年冬,朱然嗣父朱治病故。朱治亲生子朱才继承了他的爵位。
在为养父治丧完毕的数月后,朱然向孙权提出了还姓于施的请求,但是孙权却没有应允。
“当年嗣父请我入朱家是因为他膝下无子,可后来朱家的香火反倒旺盛了起来,我先后有了才、纪、纬、万岁四位弟弟。”朱然心里有些不痛快,遂据理力争,“虽说纬弟和万岁早夭,但毕竟才、纪二人皆已长大,也都成家立业,我也算功德圆满了吧?”
“但你在朱家这几十年,朱老将军和朱家人也从没亏待你吧?”曲桥上撒落饵料喂着池中锦鲤沉默良久的孙权,背向朱然道,“他们可从没把你当外人,你总想着脱离朱家说得过去吗?”
朱然如被戳中软肋,扪心自问他的确一直惦记着此事:“嗣父对我确实有养育之恩,朱家人也待我都好,只是毕竟我身上流的是施家血脉,做人总不能忘本吧?”
“做人是不该忘本,可太固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撒尽了掌中的饵料,孙权转过身,笑得意味深长。
“以前嗣父在世的时候我不提此事,因为怕他伤心,但现在不一样了。”朱然仍是坚持,“为何你还不准我还姓?”
孙权渐渐收了笑容:“义封,你一世无垢,在我东吴是出了名的忠臣孝子。而今朱老将军入土为安尸骨未寒,你就仓促弃朱家而去,你要朱家上下和外面的人如何看你?”
朱然一时怔住。
“虽说你身负施氏血脉,但朱氏毕竟是我江东四大家族之一,它所带给你的不光是名望和荣耀,若你未曾作为朱家男儿,未曾以朱家少主的身份年纪轻轻就出仕孙吴,何来今日的封侯拜将?”孙权以深切的目光倾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何来你与尚香…这段历尽沧桑又来之不易的缘分?”
沉默中朱然似是明白了,想他若非过继来朱家,他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挚友与挚爱恐怕也都无缘结识了。人的命运,总是会在得失之间徘徊。
“说句你不爱听的,没有朱家对你的栽培和厚爱,就没有今天的朱义封。”孙权目色深沉,“你真的想害自己和朱家沦为笑柄,让世人以为朱家养大的,原来只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么?”
朱然心事沉重地低下头,孙权是个天生的说客。
“义封,姓朱姓施并不重要,那个已经名扬四海,被写进史册的人,是你足矣。”孙权手掌于朱然肩头拍了两下,“你已不愧此生。”
“趁着近来军情安稳,也无须我急着赶去江陵驻守,你就容我告假回永安将息阵子吧。”朱然深知已被说服,甚是心累,便主动转移开话题,“我想好好陪陪尚香。”
孙权玩味地笑道:“用不着心急,我已叫人去接她了。”
朱然意外地一愣。
“做哥哥的都两年没见妹妹的面了。”孙权眼神有些神秘的暗示味道,“而且你们之间还差点什么吧?”
朱然蓦地回想起三年前在夷陵战后的庆功宴上,她曾当着孙权面提出的三个条件。
“眼下母亲的丧期也满了,不如我就安排一场简便的婚礼,让你们在武昌完婚吧。”
孙权说完,朱然的心情也神奇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