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
这里有世故有贵贱有无数的恶意有雪夜刺骨的寒冷,有许多许多,她不明白的东西。
她不得不学着明白,学着忍耐,一次次深夜里掉眼泪。
他却一直没有回来。
长安下第一场雪时,晚凝倚在窗台,瞧着外头院落里被霜雪覆盖的红梅,想起了半年未见的他,看了整夜的雪。
很早之前,他同她讲过长安的雪夜,京城的红梅。
她长在南海边,从未见过雪色。
长安的雪,再寒再冷,于她而言也是一生难得一遇的盛景。
她喜欢伏在冬日冰冷的窗台,看着卫国公府小院里,压满红梅的雪。
就像喜欢眼前的卫临淮。
明知他冷如冰雪,还是不可自控的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可她忘了,长安的寒冬,眼前的人,都是会冻伤她的……
卫临淮就在眼前,晚凝心口处压了无数的话语,此刻却无法言说。
砖石的冰冷,周身的寒意,每一处都疼的身体,让晚凝说不出话来。
她抬起眼睛望着他,那双漂亮如蓝宝石的眼眸,满是泪水。
卫临淮立在门槛处步伐微顿,藏在袖中的手紧握,片刻后,抬步走近她,解下狐裘披在她身上。
“抱歉,晚凝。”
他抱她在怀中,哑声低语说着抱歉,眉眼间却仍旧寡淡,让人瞧不出他半分真切心思。
晚凝被泪水模糊了眼睛,看不到他寡淡的神情,只听到卫临淮唤着她名字,说的那句抱歉。
他的话音落在她耳畔,那些晚凝费尽力气压抑的情绪瞬时汹涌而起。
她伏在他肩头掉眼泪,隔着他衣衫咬他肩头的皮肉,用尽了力气。
半年来的委屈,冬日冰寒时节受尽的苦楚,浑身因发热而起的疼痛,国公府奴才们明里暗里的冷眼和嘲讽,都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宣泄而出。
卫临淮肩头僵硬,由着她发泄。
晚凝本就病着,情绪大起大落后,脱力昏睡了过去。
紧跟在卫临淮身边的亲信见状,叹了口气道:“主子不该将晚凝姑娘留在长安的。”
卫临淮闻言闭了闭眸,并未言语。
起身抱她到床榻上,声音冷沉如常,开口道:“请郎中过来一趟,她烧得厉害。”
伺候的奴才极有眼力见的往内室搬着炭火,往日冷寒刺骨的内室,不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
郎中赶来后给晚凝探了脉,迟疑了番道:“姑娘身子康健,此病只是冻出来的毛病,无甚大碍。不过这病拖得有些久,眼下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需得好生调养一段时日。”
晚凝是真的被病痛折磨的难受,昏睡中仍不住的掉眼泪。
卫临淮颔首示意下人带郎中去煎药,自己则将帕子在热水中浸泡了番,给晚凝又擦了擦脸上泪痕。
动作极尽温柔,眉眼却淡漠无情。
郎中跟着下人退下,走到门口时腿软的险些跪下,被跟着的下人提着胳膊才没跪倒。
门外的雪地上都被鲜红的血水染透,一个个被堵了嘴巴的人连哭喊声都发不出,生生被棍仗打的断气,鲜血淌了满地。
纵使郎中来时已经瞧过一次,走时再看见也还是觉得骇人。
下人瞧出郎中的惧意,安抚道:“郎中莫怕,这些奴才是欺主犯上才遭了罚,咱们国公府您是知道的,一向不是妄动责罚的地方。”
可那郎中却并未缓解惧意,反倒愈加害怕,着急忙慌的弄好了药,就赶忙离了国公府。
临走时暗道,这国公府世子爷去了西北半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在京中时,卫国公府的世子,可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佳公子,这西北历过一道,回来后,却跟他那战场厮杀数十年的父亲卫国公一般无二的气势,全无从前京中风流公子的做派模样。
郎中离去后,下人将汤药送进内室。
卫临淮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喂进晚凝口中。
十勺药她只能服下两三口,卫临淮吩咐下人接着煎药。连熬了数碗,才勉强灌下去一份汤药的量。
晚凝喝了药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卫临淮搁下药碗,垂眸瞧着她睡梦中的模样。
一别半载,战场厮杀之时,他很少想起她,也从未给她送过只言片语。
京中国公府的刁奴欺主,他不是不知道。
他以为,这些苦,她定然受不住,也一定会知难而退,离开长安。
她长在南海乡野,父母出身寻常却分外娇惯她。听她阿爹讲,她长到十四岁,爹娘一滴眼泪都不舍得让她掉,这才养出了她娇气至极吃不得半点苦痛的性子。
京城国公府的奴才大都是从母亲的公主府调来的,个个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
晚凝出身低贱,又无名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