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来得急且凶猛,将窗外的梧桐树吹得作响,衬得秋色也浓了几分。
徐恒邈看书看得眼睛有些发酸,便抬起头松了松脖子,又伸手去揉了揉眼睛。
向窗外望去的时候,看见有一个纤细的影子立于窗外,站得很规矩,一动不动地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恒邈忙打起精神,快步走到门边,将书房的门推开。
门外的人似乎被他这迅速的推门声吓了一跳,肩膀明显可见有轻轻的抖动痕迹。
“外面冷,怎么不进来?”
崔凝安的鼻尖被吹得有些红,额前的几缕碎发也被吹开了。她伸手摸了摸光洁的额头,又忙理好额前的碎发。
想起石坎上还放着一个食盒,便将食盒提起来,随着徐恒邈一道走进去。
“我想,将军应是有事在忙,便在门口等了等。”
徐恒邈伸手揉了揉崔凝安那双有些发凉的手,摇摇头,“我在看书而已,下回你直接推门进就好,不必在门口等我,若是你着凉生病了,那可怎么好?快喝一杯热茶暖一暖身子。”
崔凝安坐下后,指了指一旁的食盒说道,“婆婆让厨房炖了些安神的清梨汤,将军连日奔波辛苦,应喝些汤水好好定定心神。”
崔凝安说着,并未去将食盒打开,而是伸手轻轻扇风,似乎在闻什么味道。
刚刚被紧紧包裹住的左手,现下已慢慢褪去热度,可掌间的气味还在。
是一股强烈的雪松味道包裹着一阵淡淡的梨花香气,再认真闻了闻。最后断定,除去这两种味道后,确实再无别的味道,她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徐恒邈见她在轻轻扇风,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在外面进来,觉得热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便伸手去碰了碰崔凝安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额头的温度,“不热,应该是没有发热?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崔凝安脸涨得通红,忙将手放下,“没,我没事,只是刚刚从外面进来,身子慢慢变热了,有些适应不了,所以觉得有些热罢了,并非是我身体不适。”
徐恒邈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下次出门记得多穿件外衣,如今入秋了,可比不得夏天那么热了,晚上最是容易着凉。一冷一热交替,最是容易得病。你若是在外面再站久一些,寒风入体,到时调理起来也麻烦。”
崔凝安抿抿嘴,“将军的话我记下了。”
想起食盒里的梨汤未开,崔凝安便起身开了食盒,将里头的梨汤盛出来,端到徐恒邈的面前。
“趁着梨汤还温,将军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徐恒邈笑着说好,接过那碗梨汤慢慢喝下去。
喝过梨汤后,崔凝安找不到要留下的理由,便收拾好后准备离开。
徐恒邈叫住她,“夫人再等等,我再写一会儿,便与你一道回去。若你觉得等我有些无聊,不妨看看架子上的话本。”
崔凝安的视线投向后面的书架,发现最上边确实排了一列的话本。有些是她看过的,有一些是她从未看过的,几类话本规规整整地排在架子上面,与下面的兵法书,地形书一类的书籍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怎么会有话本呢?”
徐恒邈从上面抽出一本《浮世愿》,轻轻递到她的手中,无奈地笑了笑,“这些都是为你备着的,想着哪天你主动来书房寻我,这些话本便派上用场了。若你今日不来,这话本或许要积灰了。”
这句话似在委屈地控诉崔凝安。就像是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礼物却无人来拆封那般失落,还带着几分哀怨的气息。
这话一出,崔凝安更加无地自容,“我,我以为将军不喜欢别人随便进来的,所以我……”
徐恒邈抢先堵住了她的话,眼睛炯炯有神,似一汪清泉,倒映着崔凝安的容颜。
“可你又不是别人,不是吗?”
崔凝安将话本快速翻开,纷飞的书页似乎是为了掩盖她心跳得极快的声音。
“多谢将军为我费心了,我,很喜欢……”
徐恒邈朝她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却未褪去,又埋头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话本里的内容,崔凝安像是没有兴趣再看下去。
她轻轻竖起话本。将一半的脸掩住,唯有那双眼睛露在书页顶端,想着不动声色地朝徐恒邈那边望去。
那双眼睛略过桌上跳动的烛火,穿过那一层薄薄的香雾,直直地落在徐恒邈的脸上。
微黄的烛火轻轻从他高耸的鼻尖滑下,一对被烛火照得发黑的浓眉稍稍聚拢,下面一双漆黑的眼睛锁定在笔墨上,暖暖的光照在他侧脸,竟让人产生一种要与他再靠近一些,再与他亲密一些的错觉。
崔凝安的目光轻轻扫动,扫得脸颊处泛出红晕,扫得心跳狂跳不止,犹如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行驶的小船,一刻也无法停歇下来,只能静待风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