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钎看向远处,阮阮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对面的屋顶上,对面冷冷清清的,阮阮独一个,啼了两声,落得个自在。
“那时兄长还与玉逸女帝同窗过,佛征……”景川钎迟疑半刻,说道,“也就是如今的佛熄,敛宜帝师,这位帝师当初给兄长他们授学的。”
“明恪帝还是南将王的时候,佛熄也还是南将王的军师,南将王觉得他家军师儒雅,怕学堂里的学生不服管教,还陪同这位敛宜帝师去盛京学府授学听学呢。”景川钎说着,冷笑了一声。
神仙儿却是一惊,这番过往无人同她讲过,连佛熄伯伯也没有。
玉逸女帝,皇婶?
明恪帝?皇伯?
她知道,皇伯还是南将王的时候,常年率兵出征,佛熄伯伯那时是皇伯的得力军师,但她也只知道这么多,盛京学府的这段过往,她还从未听人提起过。
“敛?宜?”景川钎冷冷道,“佛熄他还真会给自己起名字。”
神仙儿没讲话,过去种种,她不知晓,也无法反驳。
景川钎:“当时,北将王和沉玉将军也来学府替佛熄镇场子,没成想,不服管教的哪是我兄长他们那帮学生,真正厉害的角儿是三尺讲台圣人模样的佛夫子。”
神仙儿心脏都要漏跳一拍了。
北将王,沉玉将军……
父皇和母后?
神仙儿嗓音发颤,手指一抖,面色故作镇定地讲道:“景将军,此话何意?你兄长他们怎么了?”
“死的死,伤的伤。”景川钎的声音冷到谷底,“连我兄长也死在那场局里。”
景川钎沉默片刻,眼底似有霜雪,久未解冻:“佛熄下了一盘无人能脱身的棋,那年东国和委支元国一战,死伤无数。”
神仙儿拍了拍景川钎的肩膀,仿佛如此一扯,能轻轻地将景川钎从过往中扯出来。
景川钎冷冷一笑,眼中的孤寂投射过来的,他摇了摇头,对上神仙儿的目光,眼里的孤寂散了一半,“十八年前的那场初雪里,兄长他们没醒过来,整个海梁州就像是一座死人城,空了好久好久。”
景川钎抬了抬手,挡住洒在眼前的月光,叹了一口气,嗓音低沉道:“那年的初雪来得比以往每一年都早,雪没停,一连下了好几日,满城的血最后都被压在雪下了。”
“大雪过后,整个海梁州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景川钎心平气和地陈述着若干年前的那场战争,神仙儿攥了攥拳,静谧地听着。
神仙儿不知不觉的,脑海中呈现出一幅画面——
雪夜,众将出,无人归。
大雪葬人,也葬了整个海梁州。
她好似突然醒悟了,十八年前,失去兄长的少年将军如何在一夜间立下决心,驻守海梁州,这么一守,就是十八年。
她也知道了,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不守在盛京城,不守在南部边界骊澜山,不守在西域边关,偏偏是海梁州。
恍惚间,什么都不需要再说,瓦片上,屋檐上,离得不近不远的两个人好像心意相通,彼此所想,一清二楚。
神仙儿的指尖在愣神间,仿佛触了电,佛熄?
是啊,景川钎兄长的死与佛熄有关,她的死与云暗鸣有关,那佛熄真的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她迷茫了,眼前的夜色仿佛一重重叠在一起,视线模糊。
神仙儿胸中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她侧头,凝视着景川钎的下颚,安抚道:“景将军。”
“我没事,怎么突然跟你说起这些。”景川钎嘴角一笑,转瞬间,神色恢复平日的淡然慵懒,“都多少年了,都过去了。”
神仙儿攥着的手心松了松,手心清晰可见一排的手指印,她面上一柔,朝景川钎点了点头。
“风大了,走吧,咱们回去睡觉吧。”景川钎目光泛着倦意,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
神仙儿:“嗯。”
“你撑着我点。”景川钎看着神仙儿小心翼翼又故作稳重的憨态,嗤笑一声,道,“算了,我扶你,别把我忠勇将军摔着了。”
神仙儿抓着景川钎腰间的衣袍,正有飞跃而下的冲动。
登时,头顶上方传来景川钎蛊惑的声音,他尾音带着倦意,嘲笑道,“忠勇将军,你如此行径,我真就要喊非礼喽。”
“让世人瞧瞧你这作派。”
神仙儿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手上所触之物,心一惊,手马上从景川钎的腰带上松开。
就说嘛,谁家衣袍质感厚重中又那么轻盈,原来是腰带啊。
但景川钎这条腰带的料子不差,衣看就是上品,比起宫中的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不知道,景川钎这人这么金贵,抬眼可见触手可及之物都是顶好的,他那俸禄够他如此挥霍吗?
景川钎看着眼前少年的憨态,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