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徐长锦在讲着李白的《关山月》,她认真笃定,见解颇深,一讲诗词,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便如鱼得水,快活得不得了。
可见选她做这个替课的夫子是完全没错的。
叶星舒拿着书偷瞄了她一眼,唇角微翘,但一想到方才那些事,还有之前对她拔剑相向的事情,又憋不住心底有些烦躁,她本就不喜欢自己,这下就更要记恨上了。
他看着书本上的那些字顿觉面目可憎,然后一瘪嘴,哼,她不喜欢自己,自己还不喜欢她呢。
对,他才不喜欢她呢。
徐长锦翻动着书页,时不时地扫一眼下面的学生,《关山月》借边关山月之景讲战争带来的悲苦,亲人忧思难耐,是她最喜欢的几首诗之一。
年少时哥哥还在身边,他明明出身文臣之家,却偏爱兵法武器,有时还因为花太多时间在练剑上忽视了诗词文章而被父亲责骂,可他却毫不在意,捏着她的脸,意气风发地说:“长锦,终有一日,我要参军入伍,以我手戍我国家。”
那时,徐长锦还小,她眨巴眼抬头看着自己哥哥,奶声奶气地问:“哥哥,那我呢,我想你了怎么办……”
哥哥摸着她的头,笑着道:“等我把所有外敌都赶跑了,他们都不敢再犯我边疆之时,哥哥就回来看你。”
徐长锦瘪着嘴,看来在哥哥心里她没有参军入伍重要,那好吧,她只能等他回来了……可谁又能想到,她没能等到哥哥,而哥哥也没能实现自己年少时的梦想就永远沉睡了。
徐长锦垂眸,在哥哥心里,她终究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比他的生命还重要。她想,如果没有那一切,如果哥哥顺利去了边关,他们现在会如何,她肯定也会很想哥哥,比这诗里的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徐长锦念着这句诗,眼眶微红,“人人都盼着在边关建功立业,杀敌报国。可妻子亲人却只盼着士兵能平安归来。于妻子而言,功绩不重要,荣誉也不重要,平安健康最重要。”
对她来说也是一样,哥哥平安最重要。可惜……
“那夫子的意思是让天底下的人都不要去征兵入伍,保家卫国了?”
徐长锦从自己的回忆中抽身,只见方才那吹口哨的少年又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看着她,眉眼微挑,带着轻笑,仿佛就是要看她出丑一般。
徐长锦扫了一眼在座的人,这些人出身贵族,生来就是皇亲国戚,将来这个王朝大半的权力和命脉都会掌握在他们手里。
她低眸,道:“长锦并无此意。”
可那口哨男还不依不饶,他是户部尚书之子刘粟,原也是选给成王做伴读的,可成王偏宠叶星舒,他一直不得势,便转头跟了太子,彻底和叶星舒等人不对付了起来。
便如今日,太子不在,他便是太子党的头头,这人叶星舒能欺负,他自然也能欺负,欺负得比他更狠,还能多赚一分面子。
更何况,他听说这俩人一起长大,还是青梅竹马。呵,若能惹得叶星舒再起争斗,便是晋王世子的身份也保不住他受罚。
刘粟故作不满道,“可你方才分明就是这个意思。”他揪着徐长锦的话不放道,“你说妻子都希望戍边的兵士回来,不在意荣誉,也不在意功绩,可一个没有功绩和荣誉就回来的士兵莫不过是逃兵,难道你是希望天底下的将士们都做逃兵吗?”
这帽子扣得着实有些重了。
在场的人脸色微变,叶星舒斜倚着桌子,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的手指也停了。
他今日怕是冲着自己来的。
叶星舒面色不虞道:“刘粟,你这么喜欢上阵杀敌,不如我替你向皇伯父请旨?”
刘粟眼珠一转,道:“叶星舒,我和夫子请教问题,有你什么事儿?更何况,徐太傅可是说了竖子无知,他教不了你,怎么你还要替她出头?人家可未必领你这个情。”
他又道:“而且若没有将士们在战场上杀敌,哪有你今日的太平日子。夫子,你说是吧?”
“就是就是。”太子党的人应和起来,顿时屋内没几个人听徐长锦说话。
忽然,“哐”的一声巨响,众人一惊。
只见叶星舒直接一脚就踹翻了刘粟的桌子,若非他跑得快,差点就被砸成碎泥。桌上的东西连带着笔墨纸砚都倒了一地,墨汁四处流动,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就像是一条乌河,染脏了地面,也染脏了书本。
“刘粟,没完了是吧?她讲课你听着就是,哪儿那么多屁话,怎么想挨揍?”
刘粟拍着胸口后怕一瞬,“呦,小王爷要打我呢。”他欺身上前,指着自己的脸,“来来来,朝这儿打!打啊!小王爷还没袭爵呢便如此猖狂,来日怕是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吧。”
“你!”叶星舒怒从心头起,就要上去揍人。
眼见事态失控,成王皱眉,刚要喝止,就听一道清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