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科考,京城的举人士子多如牛毛,便是在大街上喊住一个卖鱼的贩子,他能时不时给你背上两句诗来,好学之风盛行,倒也是一番繁荣景象。
方幼宁这日在城门前的茶棚里喝茶,偶然撞见方景回领着一队人马巡视,她咬着茶盏正要冲他招招手,却见一处商贩与人吵了起来,言语激烈,喋喋不休,竟引了一众人等前去围观。
城门之下人来人往,人群聚集容易引起骚动,方幼宁本着有瓜不吃就要不新鲜了的原则,搁下茶盏也欢快的挤了进去。
方幼宁个子娇小,左右绕来绕去,倒叫她挤到了前头,只见人群中央围着一个卖枇杷的小贩和一个白面书生,那小贩一身粗布麻衣,一手高举着两个枇杷,一手拽着书生的衣袖,高声嚷嚷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啊!!!”
这一嗓子嚎出来,人群中又猛的爆发出一阵激烈的笑声,有人起哄喊到让他把鸿鹄牵出来溜溜,只见那小贩更是骄傲的将手中的枇杷举的更高了些,面前那书生却面色涨红,似是想掩面逃窜,可那袖子又被小贩抓的死紧,他欲掩而不得,只得傻站在原地,脸上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方幼宁站在那书生身后,却也瞧见了那书生涨红的耳垂和蔓延到脖子的血色,她见了莫名觉得那书生有些可怜,便朝身后瞧了瞧,护城兵马似就在身后。
“城门之下不得聚集”
有着兵刃佩甲之人,大步向前,以一种十分强硬且势不可挡的冲进了人堆里,不消片刻功夫,原本紧簇的人群便散开了大半,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慢慢悠悠的到了人群中心。
见了来人,那小贩早没了先前的气劲儿,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直喊大人饶命。
那书生倒是硬气,脸虽还是通红的,身板却还是笔直的,他拱了拱手,便算礼数了。
来人却只瞥了他们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聚众滋事,带回去”
如此一场热闹便散了场,方幼宁蹲在墙角,从兜里掏了一把瓜子跟几个小孩套近乎。
“他们刚说啥呢”
小孩八九岁,正是皮的时候,见方幼宁同他套近乎,那股小大人的劲儿又上了头,虽是童言稚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方幼宁正听的起劲儿,却见面前的小孩脸色大变,直勾勾的盯着她身后,她正纳闷,却听见身后马蹄声止,再一抬头,小孩早跑没影了。
她失望的拍了拍手里的碎屑,转身扬起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小侯爷午好啊”
方景回瞥了她一眼,朝她伸手,将她带上马背。
“午膳用的什么?”
“喏”方幼宁指了指地上的瓜子壳。
方景回皱眉,“影响市容”
“……”
“好啊好啊,让市容司还是街道司把我抓起来吧”
方幼宁无奈的将缰绳缠在手腕上,表示自己主动认罪,态度良好。
方景回不理她,拉了缰绳慢慢悠悠往回走。
到了军营,司空早以备好了饭菜,见方幼宁一同进来也毫不惊讶,反而默默添了一双筷子。
今日午膳过后,司空准备了一小碟枇杷给方幼宁淡嘴,方幼宁尝了尝,酸甜可口,倒是上品,便多问了一嘴。
“哪买的?”
司空一板一眼,老实答道:“厨房送来的,不知道”
“……嗯”
方幼宁沉重的点了点头,气氛一时沉闷下来。
司空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觉着自己难道是说错了什么,小姐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方幼宁的心思司空猜不到,方景回确是一眼就能瞧出来,他好笑的瞧她一眼,挥手让司空出去了。
军帐中,一人瞧着眼前的枇杷抓耳挠腮,一人闲适的批着公文,很是古怪。
终于,方幼宁到底憋不住话,她忍不住问:“那个…”
方景回头都未抬,他执笔淡定的写着公文,淡淡开口道:“无良商贩鹦鹉学舌了几句,有什么好瞧的”
方幼宁眼睛一亮,巴巴的凑到方景回手边,她就知道能吃完这个瓜!
这事嘛,说来也简单。
近日,不少士子入京赶考,往来之众,摩肩接踵,不少商贩起了心思,在士子们的必经之处支摊贩卖,卖些瓜果点心,供些茶水歇脚,热闹的很。
只是士子们大多傲慢,对市井小民多有偏见,胸中有无点墨尚不清晰,倒是惯会捧高踩低,贩夫走卒们虽听不懂,却是有样学样,时不时也念叨起几句之乎者也来。
平常的倒罢了,不过是些“子曰,我的果子忒甜”
“客官,里面请之乎者也”的照猫画虎,除了平添些笑料,倒是没什么特别。
今日这枇杷贩子却不知从哪学了句鸿鹄来,说自己卖的是鸿鹄果,不买他果子的人都是燕雀,燕雀比不上鸿鹄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