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攸宁前头那句话说得实在是没头没尾,当时宋燕绥匆匆与他告别,宋燕靖不好多问,只好在回宫的马车上向宋燕绥问起刚刚的谈话。他与宋燕绥之间的谈话向来直接,开口便问:“斐斐,韩王他是向你提些什么条件了?”
“唔……”宋燕绥与他却不同,自己和孟攸宁的谈话中涉及赵家,带着上一辈子的记忆,宋燕绥心中仍有顾虑,暂时也就还不敢和兄长明说,便含糊答道:“倒是算不上提什么条件,阿兄别多想,我不过一个劭国公主,能帮他魏国的亲王做什么?”
宋燕靖没在意宋燕绥的含糊,只是妹妹说的话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语气也沉了下来,问她:“按你的意思,那这个孟攸宁是真想娶你?”
按孟攸宁刚才说话的意思来看,应该确实是这样,宋燕绥点了点头,宋燕靖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怒道:“胡闹!他也不看看自己算是个什么角色,平白无故,就敢想这样的事!实在痴心妄想!”
能猜到宋燕靖回生气,却没想到这件事能把宋燕靖气成这样,宋燕绥脸上忍不住挂了笑,凑到宋燕靖身边去问他:“阿兄觉得谁能敢想娶我的事?”宋燕靖竟然被她问住,脑子里转了好几圈说不出一个名字,宋燕绥更乐了,看热闹似的追问:“阿兄这样的表情,又说不出半个郎君的名字——阿兄总不能觉得谁也配斐斐不上吧?”
要说实话,宋燕靖原本就觉得只有周渝最好,能与宋燕绥相配,现在宋燕绥却直言对周渝只是兄妹之情,在太子殿下眼中自然便没有谁能够配得上嘉晏公主了。他思来想去,最后对宋燕绥说:“本来就是,要配得上你,要能护得住你,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意,若不是斐斐你自己心仪的郎君,如何阿兄都觉得是委屈你。”
他这样说着,又更觉得劭国这些年少的郎君每一个能给嘉晏公主来做驸马,只觉得自己这个唯一的亲阿妹嫁给谁去都是受委屈,便又叮嘱宋燕绥:“斐斐,总之你要记住,有阿耶、阿娘还有阿兄在,哪怕是你不愿嫁人,一辈子都住在宫里又如何?左右这九思殿永远都是属于你的地方。”
宋燕靖心中确实这样想,可此时说出来主要也是为了让宋燕绥知道,她作为嘉晏公主,千万不用顾及旁人的心思去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却不料宋燕绥听完竟红了眼眶,蹭上来搂住了他的胳膊说:“阿兄说话可不能不算数,今后不论如何都记得,是阿兄说的,九思殿永远都是斐斐的地方。”
宋燕绥如今已有十六岁,实在算不得小姑娘,也已经许久不像这样在肢体上和宋燕靖亲近,宋燕靖讶异之余只觉得自家阿妹招人疼得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哄道:“阿兄的斐斐公主,阿兄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过?”
“没有,斐斐当然知道,除了阿耶与阿娘,全天下都只属阿兄对斐斐最好。”宋燕绥将额头靠在宋燕靖的胳膊上,不让他看到自己几乎要落下来的眼泪。
宋燕靖不知道,当初她在九思殿里住到十八岁,与周渝订下婚事后并未立即搬出宫去,念着方便,也是念旧,仍想住在九思殿里。没过多久赵筱便来劝她搬去独孤皇后早为她建好的公主府,宋燕绥当然不情愿,却不料赵筱隔日便请了宋燕靖来劝她。
兄长情真意切,却字字句句都在教导她作为公主,及笈后本就应当离宫居住,甚至严辞对她说:“成年又订婚后仍住在皇宫中的公主,便只有前朝的灵幽公主。”当时的宋燕绥大惊失色。
前朝灵幽公主干政乱朝,后逼迫年仅七岁的侄子退位,自称监国上公主,被劭国先祖麾下大将射杀于逃命途中,尸首为百蹄践踏,史官以不尊上命、淫德灭国将其谥号定为“灵幽”。宋燕绥万万想不到有一日兄长会将自己与灵幽公主相比。
次月宋燕绥便搬离了九思殿,前世一生再未踏入过殿门一步。
宋燕绥忽然想到,上一世宋燕靖后来很少再叫她斐斐,更多的时候叫她的封号“嘉晏”。
嘉,美也;晏,安也。劭帝为她选的封号可谓是尽善尽美,既夸她美善又愿她平安。宋燕绥很想问一问上一世的宋燕靖,兄长叫她每一次叫她“嘉晏”的时候,又是否会愿她平安如意呢?
或许是觉得宋燕绥兴致不佳,宋燕靖提议要送她回九思殿,宋燕绥便也没乘日暖备好的轿辇,兄妹就这样并排慢慢往前走。九思殿就在眼前,宋燕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宋燕绥:“斐斐,你昨日替阿娘去普陀寺看望傅七娘子,她身体如何?”
宋燕绥没想到宋燕靖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便回他:“哦,不太好,我去时她咳得厉害,精神不好。冯奉御说傅七娘子是近日新染风寒,牵起旧病,只能先把风寒治好再慢慢养身体。”
宋燕靖却接着问:“徐奉御也这样说?”宋燕绥也点点头,宋燕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说:“你前头和我提起她的事,我便去问过阿娘,阿娘同我说,傅七娘子是在永宁姑姑府上受惊生了病,连夜发热久病身体亏损,我也派人去暗中查过,听到的结果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