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郑亭林刚来那天的事故,傅令君再没出过意外,洗澡时的守候如今已经有些多余。
但对郑亭林来说,这早就不是谭雅平交代的任务,反而成了自己固定放松的闲暇时间段。
简而言之,一个心安理得脱离题海的借口。
而此刻,这件差事又成了郑亭林给自己找台阶下的理由。
傅令君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站在盥洗室门后的郑亭林。
没有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或打游戏,而是少见的站在门后守着。
傅令君身上还带着湿漉的水汽,顿了顿,还是推动了轮椅。
声响惊动郑亭林,她立刻转身,傅令君一眼瞥见了她捧着的那簇紫色风信子。
郑亭林问:“你认识这花吗?”
傅令君淡然:“风信子。”
郑亭林介绍的话卡住,镇定道:“送给你了。”
“……”傅令君抬眸,“为什么?”
郑亭林说不出那在她看来矫情的花语,更说不出道歉的话。
她的“对不起”和“抱歉”从来都浮于表面,让她诚诚恳恳认个错比登天还难。
这么多年,郑亭林学会了虚与委蛇,但骨子里的大小姐脾气从来就没好过。
短暂的安静后,她一股脑把那簇花塞进了傅令君手中,噔噔快步回卧室。
快关门时郑亭林又忽地探头出来,凝视傅令君,语气上扬:“晚安,小傅老师。”
她吐字清晰,后四个字更是一字一顿,别有内韵。
——小傅老师。
傅令君愣了半秒,蓦地笑了出来。
不是陪聊,也不是答题机器人,而是小傅老师。
确实是只有郑亭林才取得出的称呼。
……
次日早晨,郑亭林洗漱完下楼,餐厅里只有谭雅平和张姨在。
“快开学了吧?东西都准备好没。”谭雅平这几天出差,这会儿才有机会当面过问这些。
郑亭林落座,接过汤勺后回:“下周日报道,我学籍转过来了吗?”
“没有,学籍比较麻烦,先借读一学期再说。”谭雅平道,“时间真快啊,只有一周实中就开学了,补习还可以吧?”
“……不怎么样。”郑亭林胃口失去大半,想起还有那么多科目等着自己,就一阵头疼。
谭雅平只哼了声,显然不意外。
郑亭林往周围扫视了一圈,漫不经心问:“怎么没看到小傅?”
她兴味盎然地用起了这个亲近但意蕴十足的昵称。
一旁打扫卫生的张姨笑眯眼答:“令君一大早就去做检查喽。”
“这也太早了吧。”郑亭林脱口而出,又问,“她今天不用去薛老师那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张姨摇头,傅令君向来独立自主,很少和家里报备时间安排。
“……这样啊。”郑亭林点头,又遗憾打趣,“我刚还想着和她一起去薛老师那呢。”
也就是傅令君不在,她才敢这么一说,要真一起走,郑亭林怕自己先闷死。
傅令君的轮椅是手动折叠椅,出行必须靠车,平日都有专门的司机接送,郑亭林虽然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因为刻意拖沓,出门时间从来没凑到一起过。
回来的时间更加凑不到一块,傅令君虽然是助教,但时间相当自由,常常刚过了中午就找不着人了。
“平时不见你这么积极。”谭雅平损完女儿,转而感慨,“要不是医生说多接触人群对心理有好处,我真舍不得让令君像这样东跑西跑。”
郑亭林不客气地暗讽:“是啊,你真舍不得,毕竟心理问题有什么重要的。”
谭雅平吃不消她的阴阳怪气,吃完时两人各自憋着闷气不欢而散。
打车去辅导班的路上,郑亭林靠着车窗,漫无边际地回想起和谭雅平的点点滴滴。
二十五年的人生轨迹里,她的母亲大人似乎永远看不到她的委屈,看不到她崩溃的情绪,好像给她吃好喝好,投入金钱,物质上丝毫不亏待就是养育的极限了。
郑亭林很清楚,自己的音乐之路不仅仅是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铺出来的,里面同样浇灌着整个家庭的财富、精力和人脉资源。
但这些都不足以支撑她长远地走下去。
郑亭林长呼出一口郁气,抱紧了膝上的背包,盯着穿梭不息的车流。
临近开学,辅导班的气氛比往日沉闷,自习室里孟思妍正埋头苦学,直到郑亭林落座拿出练习册后,她才抬头注意到对方。
“早。”孟思妍一边转笔一边打了声招呼。
郑亭林今天来得确实有些早。
两人随口寒暄了几句,郑亭林拿出草稿纸,就着习题慢吞吞算了起来。
不久轮到她上课,傅令君不在一旁,郑亭林并没有如预想般更加专注,薛老师讲腻了基础,没几句就开始闲扯,话题一不留神就转到了傅令君那儿。
“今天令君不在,”薛老师莞尔,“知道为什么吗?”
郑亭林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自己,也不清楚傅伯诚推荐她来时是怎么介绍她身份的,这会儿只得含糊:“去做检查了?”
“是啊。”薛老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