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吹牛的,月明心想。
周远眼神闪烁了一瞬,佯怒:“怎的?本将军功夫好,一个打十个。”
——
周远白日里睡得太足,等到暮色四合,反而没了睡意。
月明正捧着一卷什么药典,看了半天,周远虽百无聊赖,但月明看得认真,他也不好打扰。
只在心中暗道,学医一如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此番出使,这村医都不忘带上医书药典,时时翻看,每日不辍。
也是,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医术,想来离不开日夜钻研。
想到此处,周远不由感慨万千,倒回忆起在神机营中日夜操练的那段岁月了。
正想着,只听哗啦一声,月明随手将那卷书一扔,打着哈欠喃喃道:“什么破书,一看就困。”
周远:……
见周远愣怔地望着她,月明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帐顶:“时候不早了,将军也早些歇息。”
她拉过毡褥将周身裹紧,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翻来覆去了一刻,呼吸逐渐绵长均匀。
周远依旧无甚睡意,上前捡起那卷书册,上头密密麻麻的都是批注,有些字他不大认得,因此翻了几页便丢在一旁。
“林大夫?”他轻声唤。
没有人应,想来是睡熟了。
周远不由叹了口气,几日相处下来,这位林大夫人虽古怪了些,于医道上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他在心里叹。
利剑缓缓出鞘,夜风起,帐外的老树又开始哀哭,叫人心里发毛。
帐隙漏进来一缕月光,触到剑芒,映在月明的脸上,像上好的羊脂玉,通透寒凉。
不知为何,周远有些晃神,挥剑的动作顿了片刻,借着月光再看,面前却没了月明的人影,而他的脖间抵上一个冰凉的物什。
“把剑放下。”月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透着冷意。
当啷一声,周远的剑掉在脚边,月明抬脚将其踢开,冷声问:“将军方才在犹豫什么?一剑结果了我,也好回去向北虞皇帝交差不是?”
周远大笑两声,笑声霎时散入风里。
“我自问没露出破绽,你何时对我起疑?”
月明反折了他未受伤的左手,道:“将军为留在此处给北虞通风报信而不惜自毁,怎想不到要防备我这个做医者的?”
今晨使团拔营,周远于帐中昏睡,她原想着,趁此时换药,也可少些疼痛,却发现周远右臂的纱布有异,绑的结又松又丑,决计不会是她绑的。
好端端的手痒,把纱布拆了做什么?月明想,风这样大,拆了纱布,免不了有细沙吹进伤处,不好愈合。
思及此,她忽而惊出一层冷汗,如果周远是故意留下,如果他是北虞的人……
周远留在此地,是为了给北虞报信?而她自请留下相陪,正中他下怀。如此,既可毁掉崇州营同小宛换骑兵的筹码,又可在结果了她之后,向北虞报送使团行踪。
而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办?
“其实,早该怀疑你了。”
她手中出了汗,刀柄有些滑动,她只好握的再紧些。
“你自称从未离开过盛京,却对关外情形这般了解。昨夜的狼,也是你的手笔吧?”
他们自崇州至关外,走了整整一天,野兔子能有几滴血?早在路上滴尽了,怎么到了夜里还把野狼引到了大路上?
周远的武功既不在何七之下,为什么何七不过伤到皮肉,他却伤得这么重?即便是对战头狼,也不该如此。
只有一种解释——他想用野狼抓伤掩盖右臂原有的划伤,而正因他划伤了右臂,血腥味才引来狼群。
周远虽被挟持,却不慌也不乱,反而像是他挟持了月明。
“眼下你预备将我怎样?押送到五殿下面前吗?空口无凭,谁信?”
“不。”月明道,“你背国弃家,人人得而诛之,我会杀了你。”
“是吗?”周远愈发有恃无恐,“为什么不下手?”
他戏谑地笑笑:“不敢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