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月明在梦中闻得鼓声,如闷雷阵阵。
那是城楼的战鼓,士兵闻声鼓而进,奋勇冲锋——
北虞果然进攻了。
城楼之上,宋涟负手而立,凝神远望,将两军阵型尽收眼底。
北虞派出的斥候探得大周出城迎敌,早在十余里开外便摆好了雁行之阵。
三万步兵居中,结为后殿,五千铁骑分居两侧,马上骑士披甲执旗,光照天地。
马蹄扬起阵阵烟尘,从高处看,好似苍鹰振翅,扑击野兔于地。
刘琛引军在前,指挥两翼冲锋。
相较之下,大周这边的阵势便弱了许多。高允仅率八百步卒,结成小阵,拥大楯而掩,配强弩千张承接于左右,肖平权所率骑兵结阵压在后方。
此役不同往常,崇州押上全数精锐,务求毕其功于一役。江云谏亲自坐镇中军,以强弩数十护卫本阵,一万步兵棋布周围。
月明登上城楼时,两军相距约五百步,城上众人面色凝重,宋涟敛起那身花架子,临风而立,平白生出几分萧肃疏离。
烟尘滚滚,两军距离逐渐拉近,刘琛观得大周阵型,仰天大笑,命左右骑兵加速冲锋。
参将劝道:“江枫小儿素来奸猾,恐其有诈。”
刘琛目光阴骘,再度笑道:“就凭此百人小阵,妄图破我五千突骑?”
参将不语。左右骑兵浩浩荡荡掩杀过去,这百人小阵恐怕立时化为蹄下幽魂。但既然如此,大周又为何要如此布阵?
思索间,前方斥候来报:“敌军小阵之后烟尘漫天,似有万余兵马集结。”
“虚张声势而已。”刘琛不以为意,嗤笑道,“想必江枫小儿不欲我出骑兵,故结大阵在后以为威吓。殊不知大周自来无良马,步兵纵有百万,又何足道哉?”
参将正要再劝,刘琛两眉一竖,高喊道:“踏平崇州,生擒江枫小儿!冲!”
“冲!”
一时间,两翼骑兵尽出。
“咄!”王德元惊叫一声,烟尘四起,北虞突骑加速冲锋了。
高允这头,步卒已经停止前进,八百步卒伏在大楯之后,尘烟滚滚而来,像一把飞来的弯刀,轻易便能将小阵削成两截。
眨眼间,两军的距离已缩短至三百余步。月明极目远望,黄沙掩映之下,北虞的步兵方阵并没有跟上来——
北虞放弃了原有的步骑弓兵协同战术,骑兵出得太早了。
王德元不觉有什么奇怪的,眼见着北虞突骑越冲越快,距离高允的军阵已不足百步了,马蹄声轰隆隆,廷康城楼都随之震颤。
然而,高允却像睡着了一般,仍旧没有动作。
七十步外,对方的骑兵已经引弓控弦,随即箭如雨发,王德元急得直跺脚,高允所将方阵虽小,却是崇州营精锐中的精锐,眼看要尽数倾覆在此,他身为监军,焉能不急?
刘琛高坐马上,志得意满:“传我将令,待我军入城,当生擒江枫小儿。”
五十步外,敌军喊杀震天,眼看骑兵如锋刃,要从小阵上直接踏过去了。高允还是不动。
刘琛终于觉出不对——
寻常步兵被骑兵威势所吓,这样短的距离之下,如何还能安然不动?
十步开外,弓弦嗖嗖声止,北虞骑兵正待再度张弓搭箭,忽见先登军俱起,弃大楯,扬尘土,厉声大叫,北虞战马骤然遭吓,扬起马蹄,嘶鸣不前。
骑兵来不及反应,这头已然架起千张强弩,弓弩疾发,所中必倒。
城楼上三人皆松了一口气,远处苍鹰强劲的两翼已然摧折,阵型大乱,攻守易形了。
高允乘胜率军直前死突,刘琛面色一变,忙令步军方阵加速向前。
余下的北虞突骑慌乱片刻,随即在将领的指挥下再度集结。
不料大周这头,肖平权早已领骑兵以雁行之势自两翼包抄,将其分割为小股,再逐个击破。
刘琛大惊,大周何时有这么强悍的骑兵了?
不对,不对!怎的不见江枫小儿?
不待他想通,有一勇将浴血杀来,正是高允。
左右抵挡不住,各自奔逃,刘琛亦回马败走。
江云谏所率本阵步兵与高允、肖平权等一同向前推进,士卒奋勇杀敌,锐不可当。
北虞骑兵见溃败之势已成,只得分成小股撤退,而在崇州军的包抄之下,反将三万后殿步卒冲散,北虞军彻底溃败。
王德元颤颤巍巍掏出帕子,拭去额上一层冷汗。
声音也打着颤,“方才险些吓死咱家。”
“实在惊险。”宋涟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不过,方才虽险,胜得却容易。今日破敌首功当推高参将。”
他看向月明,“原本听闻北虞突骑作战,胜在两翼与后殿协同,先以两翼骑兵左右互射,压制前方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