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涟倚门而立,懒懒地道:“下官救驾来迟,襄王殿下勿怪。”
“二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宋沅惊魂未定,不住嗔怪。
救驾?怎会是救驾?
谭峤倏地起身,伸着脖子朝门外张望,却见谭峰双手被缚,踉跄着被人推过照壁,脸上仍是一副令人讨厌的窝囊样子。
陆翀也自照壁后转出,对江枫宋涟分别一礼,“殿下,宋大人,安平侯谭啸设局伏杀皇子,已被巡检司缚入大牢。”
谭峤听得前番宋沅的一声二哥,加上这一句宋大人,观其姿容绝世,料定此人是太子的小舅子宋涟无疑。
邓张二党势同水火,侯府犯在他手里,是再没有翻身的希望了。
不知为何,他反倒冷静下来。
宋涟正抱着臂迎面走过来,舒袍广袖恣意翻飞,写不尽的落拓风流。
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谭峤没有如谭峰一般垂下头,而是定定回看过去,旋即勾起一个冷笑。
只因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军卫自大门鱼贯而入,江枫沉声下令:“拿下吧。”
两名军卫自暗处走出,谭峤看清他们的护腕上镂着瑞兽图腾,认出这是建宁帝的亲军卫。
谭峤心中了悟,难怪荔平的守军没能赶来,那些士兵平日里本就疏于操练,现下对上亲军卫,简直没有半分胜算。
亲军卫一左一右押着谭峤,转过照壁时,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强行挣出一只手攀住石雕,顿住脚步。
石雕的饕餮利齿如锯,霎时渗出鲜血。
谭峤却像根本不知道疼一般,竟还笑了。
江枫抬手止住推搡的亲军卫,“你有什么话说?”
谭峤理好衣冠,而后从容一拱手,“襄王殿下,两位公公,落到这步田地,是我侯府咎由自取,我谭峤没有怨言。”
饕餮蛰伏在暗处,齿间染血,目中仍是精光灼灼,妄图吞噬离它不远的太阳。
何等贪心不足,何等不自量力。
谭峤的一颗心从未如此刻这般平静,他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到宋涟身上。
“此局之后,朝中局势定然翻覆,究竟是谁摘了善果,诸位细想。”
他说完没再停留,在军卫的推搡下湮没在无尽的暗夜中。
“襄王殿下。”
陆翀再度拱手,却被宋涟打断。
“咦?”他像是才发现两个宦官一般,弯了一双笑眼,“这是潘公公不是?星夜来此救驾,实在令人感佩,本官今夜写奏疏,自当为二位公公添上两笔。”
韩善利正要称谢,潘全礼却拉住他摆摆手,“谭啸谋反,护卫皇子乃是我等分内之事,不值得什么。只是——”
他话锋一转,“浦平烂了这么多年,从前有侯府镇着,倒是没出乱子。侯府一倒,神仙妖鬼必然都要跳出来了,小宋大人仔细,别把自己搭进这泥潭里。”
宋涟微笑不语。
潘全礼倒也没计较,说完看一眼韩善利,“时候也不早了,这边既然没什么事,咱们先告退罢。”
他二人一走,陆翀便道:“小宋大人,兹事体大,卑职不过一介知县,无权审理,即刻便将此案上报内阁,请三法司详查。”
宋涟拿折扇敲了敲石桌,示意他坐下,“不急。”
陆翀只道他有事相商,退到下首坐下。
有衙差捧上茶来,宋涟吃了一口,觑着江枫冷淡的面色,笑嘻嘻道:“方才柳含光递了个消息过来,想来你愿意听。”
江枫膝上的双拳蓦地握紧,面上却依旧无甚表情:“什么消息?”
陆翀忙代答道:“柳大人说袁大夫现在他府上,请殿下放心。”
江枫“嗯”了一声,终于端起茶盏。
宋涟又嬉皮笑脸凑过来,“襄王殿下,下官奉命送东海使节回程,虽来得迟了些,到底护驾有功,您也不必这般甩脸子吧?”
江枫尚未发话,宋沅便抢先道:
“二哥,都怪你让我去偷什么密信,你不知道,安平侯把这事儿怪在殿下身上,这才设局伏杀。你这最多是亡羊补牢,哪里又有功了?”
她说着偷偷看一眼江枫,又问宋涟道:“不过二哥,我听他们说城中发现了逆犯……是袁大夫么?”
陆翀也看向宋涟。他在街上跑了这一时,也听了一耳朵,只知道那逆犯是个女子,如何又扯到月明身上了?
宋涟促狭一笑,将这话原封不动递给江枫,“襄王殿下说呢?”
江枫面无表情道:“谭峤方才说本王被逆犯所杀,你也信?”
宋沅被他问得噎住,垂下头默不作声。
江枫看向宋涟,“东海的驻军是你请谁拦下的?”
“你这话问得扫兴。”宋涟摇开折扇得意地扇了两下,“就不能是我宋梦笙运筹帷幄,领亲军卫力挽狂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