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道上任国子监祭酒第一天,就遭到了以张远为首的一众纨绔子弟的挑衅。
彼时的国子监只是披着学府外皮的纨绔乐园罢了。
岑道带着护卫队进来了后,哀嚎声在国子监上空足足回荡了四五天。
纨绔之所以称之为纨绔,必定是带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虽然他们敢于挑衅师长,但瘦鸡似的手腕一拧就断,岑道都不必拿武器,单手就能以一揍三。
张远就是第一个被新祭酒单手过肩摔的学子。
摔了四十八次。
司业齐长瑜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嘴上劝着手下留情,但张远趴在地上的时候看见了他藏在袖下忍不住鼓掌的手。
张远:……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这些世家贵胄的学子们向来被供成祖宗,哪儿受过这种委屈?纷纷回家哭爹喊娘,老子们一听怒从心起,第二天那弹劾折子就雪花似的飞上了楚帝案头。
岑道回都,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皇帝拿都城里的老爹威胁回来的,为的就是收回岑家的兵权。
本以为楚帝这么忌惮岑家,弹劾之下岑道定会被惩处,却没想到楚帝竟全都给驳了回去。
齐家家主、帝师齐崧也公开表示支持新任国子祭酒。
大楚重武轻文,一个被褫夺兵权的将军与废人无异。可偏偏岑修远乐得其所般弃武从文,立下“三不收”的规矩,把国子监重新打造成了天下文人所向往之地的最高等学府。
字面意义上的“打”造。
“代统领,”孟谨行揶揄他,“原来是你的学生?”
听到这个称呼,张远又打了个寒颤。
前统领张敬天被下狱之事只有少数禁军高级将领知道,楚帝既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有遮丑的意思。
因此这位小侄子被安排搜捕细作后,仍旧习惯性地开始打着禁卫军的幌子横行霸道。
却没想到被岑道逮了个正着。
说起来,张远运气还不错,岑祭酒上任第一年是他在国子监的最后一年,为了顺利从国子监结业,张小公子愣是两个月背完了他两辈子才能背下来的书。而后便撤离彻底脱离了岑祭酒的魔掌。
可打死他也想不到,两年后这魔掌竟又到了他头顶上。
李指挥使:“来人,把张远拿下!”
当禁军老大的叔叔不在,能保自己的人彻底没了。张远腿一软,险些跪下。
“等等。”岑道拦住上前的禁军,而后伸手指了指张远,“拿套衣服给他,把他也带上。”
孟谨行抱臂而观,很快就明白了岑道的意思。见李指挥使等人还顾忌着似的,他索性翻身下马,自己动手拎起了张远:“走小公子,这可是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把握好咯。”
跌坐在地的小贩纷纷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景象,沿街几个商铺老板也抱着险些被抢走的货从店里探头出来看。
百姓们不常有机会见到禁军,一直以为禁军都是张远这种货色。
他们面面相觑,互相得不到此人是谁的答案。
“我想起来了……”一个摆摊多年的卖货郎瞪大了眼睛,指向玄青衣袍的男子。
“那是北境战神、武安郡王的儿子小岑将军!两年前他回都时街上挤了好多人看他……我也去看了!就是小岑将军!”
孟谨行一手拎着张远,一手回过头来在唇上抵了一下。
他笑:“多谢老哥还记得将军,咱们在执行任务,还请诸位莫要声张。”
百姓们纷纷点头,而后又忍不住把目光挪到岑道身上。
骏马上的那男子腰背板直,面容冷峻,虽一身玄青常服,却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才是这群人的中心。他从马背上俯视下来,无声的威压就扑面倾轧过每一个人,那是在战场上才能磨砺出的冷戾与杀气。
“原都虞侯张远革职,其余人,助纣为虐,回营后各领二十军棍。”
岑道拽起缰绳,调转马头方向,“现人手急需,故延至搜捕结束后再罚。李指挥使,你熟悉他们,还请再选一个都虞侯。”
这支禁军噤若寒蝉地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不敢再有一点狂妄。
小岑将军的名号蒙尘太久了,只有他不再刻意收敛时,人们才能想起来,五年前,正是此人于危难之际以一己之力担北境,叫楚都上下连听了一整个月的捷报,从此名震大楚。
而那年,他才十七岁。
“若找到目标线索,可减十军棍。抓到目标,可惩处全免。
“把方才拿的东西都还回去,继续搜捕外邦细作。”
“属下听令!”
岑道这代统领从天而降,难免有人不服。这次他没有时间像在国子监那样挨个揍人,好在暂代过几年北境军大帅,恩威并施还是熟练的。
高头骏马疾驰而去,身后一行便衣禁军扬鞭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