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我一觉醒来,昨夜破败萧条的卧房竟然变回从前的样子,而金枝她们,也好好地站在那里,全然不知在雍王府发生的事情——看来不知为何,我被困在了一段无穷止的时间循环中。”
她轻笑,“还真是,不可思议。前朝曾一时流行、被本朝禁了的梵教里,似乎有所谓‘轮回’的说法,与我们的状况相似极了。……他们认为,天、人、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身负罪障之人要在六趣之中不断转生往复不绝。你觉得,哪一种更贴近我俩?……我们也是身负罪孽之人,因而受这惩罚吧,‘循环三界内,犹如汲井轮’。”
昔日的令昭公主、如今美艳但倦乏的令狐夫人如此叹道,她扶着雕花的窗棂眺望着远方,“和你一样,我已经历这重复的事情许多遍了,我曾试过千种百种方法拯救雍王府,不知为何,我冥冥之中感到,当我拯救雍王府、完成我那时许下的心愿后,所有的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楚良玉回过头,鸾凤的金步摇在她鬓边微微晃动几下,她看向椅子里的叶敛锋,动唇道,“我不清楚为何你也被困在这轮回中,也不清楚为何你对荒废人生毫无意见,但能够经历明日、或者后日不同的事情,显然比与我困在这受难的无尽轮回中要有趣得多。”
“轮回吗?听起来或许是那样。”叶敛锋坐正了身子,“日复一日困在这叫人窒息的京都,起初还好,现在哪怕是我也有些受不了了。”他笑笑。
“但我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你,你是知道我的,在我们许婚之后你就知道了,我小心眼得很。……先是陆庭曜,后是令狐怀刑,我心里老是在意,难道我就那样不如他们吗?”
“如果这样说你不能接受,那么换一种说法——你身为一介罪人,在京都中难以活动自如是当然的,但如果你成了叶家的人,情况就不同了。”他微微一笑。
看看楚良玉的神色,叶敛锋装作后知后觉道,“唔,你要是担心……那请放心吧,婚后越轨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叶敛锋声音逐渐放低了,好像是自我喃喃道,“不过,你都嫁给令狐怀刑了,想必也从未在意那些事吧,是我想多了。”
“……我有一个问题,在杜崆带司天监闯进雍王府那天,有一件属于雍王府之物,跑丢在叶府里,你什么都没看见吗?”楚良玉不着痕迹地扫了叶敛锋一眼,在这个问题上,他的回答至关重要,决定了她能否信任他。
直接导致雍王楚琩陷入绝境的,便是叶昀手下之人引诱楚琩到驹嵬驿,使他们全中了左右神武军的埋伏。她本以为那是金枝向叶府通风报信的结果,但就结果来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她紧紧盯着叶敛锋,不肯放过一丝他说谎的迹象。但叶敛锋摇摇头,“这一点,我不清楚令狐夫人在和我打什么谜语。”
“那么,我不要。”楚良玉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累了,这一世我已嫁作人妇,还请燕邶王世子注意界限,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请你出去。”
“……诚如令狐夫人所言。”她听到身后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她却久久没有听到更进一步的动静。
楚良玉正想回头一探究竟,一双温热的手搂住了她的肩头,然后捂住她的嘴,将她的惊叫堵在口中。
随后,叶敛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天、人、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他轻笑,“我想,前三种对我们而言太无趣了,但若是后三种,无论堕入哪一世,我都乐意极了陪你到底。”
扔下这么一句话,叶敛锋已然退开,接着是门“吱呀”打开又重重关上的声音。
楚良玉还未品出他话中的意思,只得怔怔站在原地。
……
再度睁眼之时,她回到雍王府中。不错,正是烺死去的第二日、阿忠在府中埋下假证的那天。
楚良玉敛敛心神,杜崆的阴谋她已全部弄清。这次她掌握了皇上已死的秘密,没有叶敛锋的帮忙,她也一定可以改变雍王府的结局。
她披了件纱衣便走出房门,后面的金枝摸不清头脑,紧追慢赶地跟上她,娘子,您要去何处?
楚良玉没有回答。她们刚好来到东院,阿忠此时应该还没有来,她对金枝说,“你留在此处,过一会儿阿忠会来这里,一见到他,就把他赶出去。”
最初轮回的那一世,她曾当场抓住阿忠,想把他关起来逼问出背后指使他的人。但阿忠口中含有毒药,一发觉事情暴露,立刻咬破毒药当场毙命,问不出任何有效的证据。
楚良玉不禁心寒,阿忠算是跟随多年的奴仆了,在何时竟然背叛得如此彻底,甚至不惜付出性命的代价也要保护身后主使之人?
来回折腾几世,看阿忠死了几遍,她也倦了。现下最为要紧的一点是,凭借杜崆一人的势力,真的可以做到隐瞒皇帝的死讯吗?联想到之前萧左相带领神武军包围驹嵬驿的一幕,她心中生出一种猜测,莫非萧家早已与杜家联手?如果凭借萧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