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的心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不行。”
锦奕没了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松开衣袖,去翻桌前的奏折。
作为一国之君,每日要批的奏折定然不是只有他案上的这几本,如今他能拿到的,都是襄王筛选过后,剩余给他的。
虽是只有几本,每本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问安,锦奕看着那些字,却觉得晕晕乎乎,黑色的小字似乎变成一个个会动的爬虫,左爬右爬,偏就是入不了他的眼。
他揉揉眼,用余光偷偷去瞄他的母后。
姜思菀自案上随意拿起一本,也在看,她神色认真,似是在为其中内容苦恼。
自从从冷宫出来之后,母后似乎变了不少,她不再满面威严,固守成规,她会喂他吃饭,对他笑,变得柔软又亲近。
偏在这时,姜思菀抬起眼,锦奕的目光来不及收回,正好同她撞在一起。
“莫要走神,好好批阅。”她瞪了瞪眼。
锦奕将脸缩回奏折后面,撇撇嘴。
……好吧,也不是很柔软。
两人对坐,只余书页翻动之声,一片静谧之中,锦奕也渐渐静下心来,认真翻看。
姜思菀重新将奏折放回书案,拿过墨砚,研磨起朱红的墨。
“母后。”
姜思菀抬眸,正见锦奕举着一本奏折,指尖停在折上的一处字前,问她:“这个字念什么?”
那是个很复杂的字,加之用毛笔写成,她打眼一看……不太认得。
方才她拿过那本奏折时,就知要遭。
这朝代居然是变形后的繁体字,与她前生的繁体虽是相似,但又大不相同,少许字她能勉强分辨,也有许多无从得知。
就比如锦奕如今指的这个,她就不识得。
姜思菀摸摸鼻子,有点尴尬道:“……锦奕的太傅没有教过这个字吗?”
“未曾。”锦奕摇头。
他手指移动,又指着另一个字道:“这个字,孩儿也不知晓。”
这字姜思菀认识,“这个念‘势’,势力的势。”
锦奕‘哦’了一声,“孩儿记住了。”
见他如此,姜思菀顿起疑惑,又问:“太傅连这个字都没有教过?”
锦奕点头。
姜思菀却蹙起眉。
‘势’字虽然复杂,却是平日里常见的字,锦奕如今八岁,此前又是太子,应当早些年便会学习一些治国之道,接触到这些字才对。
“你平日里,都学从夫子那里学些什么?”她问。
锦奕回答:“《千字文》。”
“你的书呢?拿给我看看。”
锦奕面色一僵,随后扭扭捏捏道:“孩儿……朕……的书丢了。”
他声若蚊蝇。
姜思菀眉头蹙得更紧,“丢哪儿了?”
“孩儿不知。”锦奕垂着头,不敢看她。
姜思菀肃着一张脸,直直凝着他。
锦奕那些孩童的小心思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他双肩耸下,终于坚持不住,带着鼻音道:“孩儿错了,是孩儿把书丢了。”
“为何丢书?”
“孩儿不想去学堂,太傅总是教孩儿那些学过的东西,孩儿不想听。”
姜思菀心下一沉。
锦奕怕她生气,连忙下榻,扑在她膝上道:“母后莫要担心,皇叔说了,孩儿不须学得太好,以后朝中有他担着,我们只需享福便好。”
姜思菀摸上锦奕发丝,双唇紧抿。
这哪里是享福,分明是要让他们无知,一辈子受他摆布。
襄王李湛……心思缜密,竟是连半点让锦奕成长的机会都不给,实在可怕。
却在这时,季夏推门进殿,她在门前跺了跺脚底踩上的碎雪,怀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娘娘,查到了。”她说完,见锦奕在殿中,又止住话头,跪下行礼。
“起来吧。”锦奕道。
季夏起身,跨过屏风,将一本书递到案前,笑道:“皇上可是丢了书?”
锦奕一怔,接过那书,左右翻了翻,惊奇道:“你是如何寻到的?”
季夏移开一旁的灯罩,点燃油灯,又道:“奴婢回来时遇见苏岐,这书是他捡到的。皇上可要仔细些,莫要再丢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季夏同锦奕关系亲近,说话时也随意了些。
“苏岐?”锦奕问。
“是我新收的一个奴仆。”姜思菀说罢,站起身,“锦奕批的累了,可要去玩一会?”
锦奕双眼一亮,“要!”
他舍下奏折,小跑出门。
等他走了,季夏才抱怨道:“那个苏岐当真大胆,还书时竟还妄议皇上,依奴婢看,他这是皮痒了,想挨几板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