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凌无非领着薛良玉来到客舍,有说有笑推开房门,在看见屋内两具“尸体”后,笑容立刻凝固。
薛良玉抬眼看他,眸子里充满探究之色。凌无非却不动声色,上前蹲在“尸首”旁,仔细察看一番,唇角微微上挑,道:“脚印一深一浅,还真是那个人。”言罢,即刻站起身来,走出门外,向大堂而去
“她受辱而死,你好像很欢喜。”薛良玉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楼梯,神情骤冷。
“是啊,少了个成天要杀我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凌无非道。
凌无非走去后院,让掌柜的将客舍中所有伙计都唤了起来,每一个人都在他跟前走了几步。
没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是一轻一重。
也就是说,白日敲门的那个,根本不是店里的伙计。
薛良玉没能明白凌无非想做什么,本不想现身,但迟疑一刻,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可凌无非步法极快,薛良玉追起他来,竟有几分吃力。
薛良玉稍稍落后了些,到了岔道口,终于还是跟丢了。
凌无非一路疾纵,在荒野间的一大片茅屋前停下,略一沉默,上前敲响了房门。
屋内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很快,房门打开,一个矮小佝偻的男子身影出现在他眼前,那人见了他,目光诧异,半晌,方问道:“你是何人?来这找谁?”
凌无非微微弯腰,笑道:“找你。”
“找我做什么?”那人瞥见他腰间长剑,眼色略显恐慌。
“听说河南道一带有位采花贼,奸污女子,杀人无数。”凌无非目光狡黠,“不巧,在下今日刚到城中,拙荆与家中婢女便遭此不幸,敢问阁下,可知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你莫问我。”池魏惊惧后退。
凌无非从怀中摸出火折吹亮,朗声说道:“池魏,年二十八,韶村人士,于河南道一带流窜,□□妇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提起长剑指向池魏,道,“你在沁州、仪州,汾州三地,共伤七十五人,杀三十二人,其中三位还是幼女,不到及笄之年。行径之劣,罄竹难书。如今身葬此处,也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旋即抛出火折,落在茅棚顶端。火舌舔过茅草,顿时燃起熊熊烈火。火光映在他眼中,照亮一袭胜雪白衣。
还有那一身浩然正气。
数月以来,他为全大义,舍小节,堕尘泥。一身铁骨尽作奴颜。剑亦随身而堕,险些误入歧途,孤悬浮寄,茫然无措。
可这一回,他站在此处,含霜履雪,岿然而立,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你……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我这么多事?”池魏惶恐至极,连连后退。
“金陵鸣风堂乾字阁门下,凌无非,”青年倒悬长剑,纵力下劈,一时风断尘起,乱草飞溅,“今日特来此处,诛杀恶贼。”
“凌无非?你就是那钧天阁的掌门人,泰山英雄会上,天下第一的‘惊风剑’?”池魏转身便跑,却被他一剑斩断小腿,跪倒在地。
惊风剑意,飘然若仙,行君子之道,灵逸潇洒,登峰造极。
先前难以摒除的杀伐之念,暴戾之气,已通通不见。
这才是真正的“一剑惊风”。
先辈遗训,他从未辜负。
只是辗转迷途,彷徨太久,直到这一刻,方找回本心。
等薛良玉赶到时,凌无非手中长剑,刚好没入池魏心口,贯穿胸腹,震裂脏腑,纵有大罗金仙,也无法使之回魂。
熊熊烈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舔舐着茅屋棚顶,恰在薛良玉走近的那一刻,随着一声巨响,房顶坍毁,在火海之中,化为一片废墟。
“你杀了他?”薛良玉问道。
凌无非不动声色推开尸首,握剑起身,朝他望了一眼。
“我曾说过……”
“此人恶贯满盈,有什么好留的?”凌无非道,“何况他还杀了我的妻子,您的义女,您就这么想留下他的命吗?”
“你不是厌憎迟迟吗?竟也肯为她报仇?”火光映在薛良玉眼底,并不能给他这双无情的眸子增添更多色彩。
“我不是在意她,”凌无非伸出未染一丝鲜血的左手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面颊,道,“我得要脸。”
他唇角微挑,笑中浮起一丝不屑。一丝尚未完全熄灭的火星落在他左肩,烧开一圈灰烬,露出肩头刺青。
苍狼之眼熠熠闪烁,眼中光点,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薛良玉看着他背影渐远,神情渐渐变得阴鸷。
被救走的李迟迟与银铃二人,暂时送到了落月坞总部,服药清醒之后,面对姬灵沨的解释,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回过味来。
“真刺激,”李迟迟目光仍旧有些呆滞,“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我乱吃飞醋,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