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话说前头玉子藤寻到苏如海并向他道明事由后,二人便就近去了灵堂旁边的耳房。
玉子藤打量几眼就收回目光,择了一处亮堂的地坐下,先没急着切入正题,只问了几句近况。
看苏如海答得语言愈来愈清晰,神色愈来愈平稳,他低头喝了口茶润喉,再抬眼时猝不及防地问了句:“药引千金,苏管事方便说说这笔巨款从何而来吗?”
苏如海倏地身子一僵,面上强扯了一抹笑,声音略有颤抖:“玉司直说什么呢?什么药引,草民从未听闻。”
“无缘无故我怎会说个苏管事从未听闻的东西?苏管事扪心自问,再装下去还有意义吗?”玉子藤沉了脸,毫不客气道。
苏如海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他想伸手去拿案上的茶杯,不料第一回扑了个空,第二回才碰到了尚有余温的杯壁,甫一碰到他的两指便紧紧环住将其端起送到嘴边,草草喝了一口又将其放下,看向玉子藤,坚持道:“玉司直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草民确实不知。”
玉子藤并未看漏苏如海方才一系列的动作,本以为他心防已破,不想竟还有几分顽固,不由微一挑眉,不紧不慢道:“苏管事,你以为范家这回为何要派人下毒?为何要选在狩猎这日派人下毒?”
茶水一晃,苏如海能做到今日这个位置自是有几分机警在的,立刻就明白了个中隐情,沉声道:“是范家告诉玉司直的。”
“正是,范家所言是真是假,苏家应当最清楚了。”
“玉司直这是已经信了范家的话吗?若草民说,苏家从未出现什么价值千金的药引,玉司直信吗?”苏如海正正对上玉子藤的视线,问。
“我信。”
玉子藤说完见苏如海神色一愣,微微一笑,补充道:“若苏管事和苏大娘子同意,我即刻上书圣上,请求户部拨一队人同大理寺之人专门调查苏家银钱上的事,到时若真没问题,我自然信苏管事所言。问题是,苏管事敢吗?”
苏如海上下唇微动,到底没发出声来。
“苏管事也不用担心大理寺和户部会查不出来。我想,那味药引明面上的配方是没有的,只有苏家主的亲近之人才知道,对吧?”玉子藤又道。
苏如海深深叹了口气,方才还保养尚好的脸庞犹如瞬间苍老了许多,他问:“玉司直既已知晓一切,意欲如何?”
“我只负责查出杀害苏家主的凶手,其余的不归我管。待此案告破,大理寺中人会将一切细节呈上,届时该定罪的定罪,该判刑的判刑,相信圣上自有公断。”
苏如海听到这番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话,不自禁看向玉子藤,眼里情绪浓稠得好似搅拌不开的墨汁。
玉子藤注意到他唇瓣嗡动了些许,猜想他是想说些什么,可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
也不重要了。
玉子藤紧锣密鼓地问起另一桩事:“还有一事,范家大郎说除了这回,范家从未派人毒杀苏家主,也就是说,一个月前的毒杀不是范家所为。对此,苏管事怎么看?”
“不可能!”苏如海怔了怔,迅速脱离了方才的情绪,眉头夹的死紧,“不是范家还能是谁?这么多年苏家真正意义上的对手也就一个范家罢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一月前的毒杀就是范家所为。”玉子藤神情无波,“苏家可有证据证明是范家所为?”
“范家一向狡猾,怎可能留下证据?”苏如海愤然道。
“苏管事此话便不对了。”玉子藤摇了摇头,“凡事只要做了,必定会有蛛丝马迹,苏家难道就一丁点指向范家的线索都未查到吗?”
苏如海迟疑了会,语气惴惴:“实则当时也未曾深入查过,锁定范家只是我们根据那几日范家的动向分析出来的。”
玉子藤原本正凝神听着,听罢揉了揉眉心,心道还真是毫不意外。
最后一问了。
“三年前,苏管事曾三次去往苏州,共计待了十九日,不知是何之故?”
哐当一声,不知谁的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褪去了余温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俨然一朵绽放的水花。
玉子藤和苏如海衣袍的下摆都有所波及,然此刻两人谁也顾不上去管这些。玉子藤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眼案上。
他的茶杯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