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城中儿郎,早已成亲生子,孩子都多大了。这几年圣人有心留你在云安,你便安心呆着。母亲为你相看适婚的女子,早早娶妻,免了天天这贵妃那贵妃的,惦记着你的婚事。”
“云襄不也没娶妻吗?也不光是我……”
这等头疼之事,李煦决定用郭云襄这厮挡一下。
“你呀,那郭云襄的嫡亲妹妹云芙,可是生生等了你几年。你也不考虑?门第相近,你与她兄长也一同长大,关系亲厚。云芙她,知书达礼又性情温和,我留这偌大的国公府里虚度岁月,如若不是她常来看望陪伴,我的日子哪来的什么盼头。养儿养到最后剩我孤身一人,若不如将我送回去,找你父亲……”
李迎秋提起这些,言语间难免怨怼。
李煦敛起了面上刚浮现的笑意。
只是垂眸,缓缓起身,走至桌前坐下,给李迎秋倒了杯水,递过去。
李煦从小就这样,不合听的话,他便不听。
虽没有过激反应,却也总有置身事外般的适时沉默。
吴嬷嬷进门之时,便察觉到房内忽变得有些沉闷的气氛,率先开口,
“夫人,饭菜都准备好了。世子刚回来,先吃饭吧,尝尝家里的热羹。有话,再慢慢谈。”
李煦转头看向房门,投入感激的一眼,站起身想扶李迎秋。
李迎秋抽回了手,“你去吧,我有些乏了。至芳,伺候我歇息吧。”
“是”吴嬷嬷应声,扶起李迎秋入内室,留下李煦仍立在厅室内。
一句话之前,还嘘寒问暖好不亲近。
此刻……
掖了掖松软的绸缎被,幔帐放下。
吴嬷嬷还在整理李迎秋的外衫,便听见帐内轻轻地自语:“他还是如此固执……”
吴嬷嬷眼底不忍,放轻了脚步声出来。
厅室外无人,门外李煦背对着站在桃花树下。
粉白的花苞长满枝头,春日已至却仿若冬日披雪霜。
“世子。夫人她思虑过深,您……”
“我明白的。吴嬷嬷,这几年,劳您照顾。”
李煦退后一步,郑重地躬身行一礼。
吴嬷嬷立即面露讶异,忙扶起,“这可当不起。世子,您不必如此。”
李煦的客套疏离,夫人的患得患失。
吴嬷嬷心里叹息。
这对母子人前看着亲近,实质多年之间的沟壑怕是连他们自个都跨越不了。
当年国公府上公爷和夫人恩爱如初,诞下长子李炀。
李炀文武全才,承载着李氏一族的期望和骄傲。
那十几年,是成国公府最和睦的日子了。
后来夫人诞下次子李煦之后几年便朝堂有变,成国公及其背后的赵州士族被新帝忌惮。
国公爷奔波于朝堂,夫人带着小李煦待在封地。
因着丈夫和长子被接连任命,夫人思虑不安。
每每都严苛教养着李煦要如长兄那般,又怨其太小,成了李氏夫妇的绊脚石。
而后长子骤逝,丈夫身残,夫人备受打击,一蹶不振。
在国公府被折去重要羽翼之际,李煦被封世子。
夫人由此生怨,怨其夺了长子的尊容地位,又惦其夫妇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
便恨也不得,爱也不得。
后李煦进宫成太子伴读,俨然连带着成国公府都归属于太子党派,越发地需要他谨思慎行,步步稳妥。
再之后,夫人病愈。李煦被永晋帝分派留至赵州,夫人一人留在长安城。
那母子间早已缺失的信任、依赖,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早已成了不可跨越的河畔。
午后,书房内窗户开着,梨木书案上用砚台压住的纸张被吹起,轻微地沙沙声。
房内的布置很简单,一桌一椅一柜,书匮上的古籍摆放齐整,每行每列都用着竹制的书签细心标记。
“世子,吴嬷嬷方才见您未食多少,将这点心让我给您拎来,说是夫人早晨亲自去厨房做的。”
随青将食盒拎至桌前,边说边将盖子打开的时候,看清里头之物时他呆住。
李煦背对着随青,正随手翻阅着一本经书,书角处有一小块青斑。
随后他的目光从书页挪到书匮上,手指从面上轻抹,指尖立马尘灰一片。
他的唇轻抿,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绪。
书房,应该是无人来清扫的。
也好……
“随青?你愣着做什么?有那么……”
李煦手里还握着书,走近身发现随青正想盖上食盒。
可他还是瞧清了。
杏仁酥糕。
“世…世子,肯定是厨房送错的。”
“吴嬷嬷交代过的,怎会出错,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