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前边他曾经说过的那些实际上非常精彩的内容,他现在越是偏执地认为这其中有些话自己其实不该说得那么透彻,那么精辟,那么富有哲理的,就越是忍不住想要在眼前这位新任县委书记面前再一次地一吐为快,哪怕是一直说到自己的肚子里彻底没词了,一直说到西边的太阳都开始落山了也行。
本来他的脑子里还不挺地想着在今天这种比较特殊的场合一定不可以谝能的,结果最后他还是谝能了,而且谝得还不轻呢,这就好像他年轻的时候在各种类型的酒桌上看不住酒杯一样,尽管在事前他每回都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喝多,不能喝多。
“哪里,哪里,根本谈不上什么总结不总结的,充其量也就是随便说说我个人心中一点不成熟的看法罢了。”马开江赶紧谦虚道。
他那张竖着拉开的大长脸上满是耀眼而动人的光芒,那个灿烂而又火红的笑容看着就像一朵盛开的石榴花一般光彩夺目,可以照人肝胆,摄人心魄,并十分轻松地打碎很多胆小鬼的脆弱内心。
“噢,你就拿孙三好这个人精中的人精来说吧,老弟,任你抓耳挠腮地想破头,把硕大的脑袋原地转悠十八圈,恐怕你也猜不到究竟是谁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发下毒誓非要把他玩倒的——”他随后还是忍不住用看似比较随意的方式多说了几句要紧话。
他在谈笑间就透露了一个对马开江来说十分重要的内幕信息,然后又故作潇洒地冲小马同学嘿嘿笑了一下,以便再捎带着传递给对方这样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个事情是完全可以经过他的口亲自透露出去的,而且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违背某种原则的行为,亦即他对自己的言行还是能够负得起责的。
马开江使劲展开一双拥有巨大男性美的凤目,一眼不眨地盯着马建堂的那双同样炯炯有神的眼睛,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用费尽心机地多说什么废话,对方很快就会把具体答案非常详细地说出来的,因为这是眼下最能体现其个人价值和满腹经纶的时候,精明过人的老马同志应该不会放弃这种时机的,毕竟在一个人面前逞能也是逞能啊,而且这个人还是少数人之下无数人之上的堂堂的县委书记。
“这个情况,我上哪知道去啊?”他赶紧微笑着说道,就像一只在路边的草丛里突然碰到了一条胳膊那样粗的花斑大蛇的黑色小猫咪一般小心翼翼地张口叫了一声,然后就后退几步不敢在动了。
果不其然,正如马开江所料,马建堂把两只器宇不凡的眼睛微微地一闭,犹如当代关羽一般,同时又将厚厚的嘴唇使劲一抿,就像吃下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繁殖能力特别强大的生活在南美亚马逊热带丛林里的黑蜘蛛一样,随后他便表情较为艰难地说道:
“这个人就是县里的政法委书记裴立贺,那个最会演戏最会玩心眼子的老裴。”
“什么,居然是堂堂的县政法委书记?”马开江闻听此言后一下子就呆呆地愣住了。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这个事情确实有点超出自己的想象了,甚至已经顺利地达到他难以理解的某种高度了。
可是,他现在确定是不能直接表现出心里的真实感受的,因为他可是一个多少也见过一些世面的人物,万万不能动不动就摆出一副大惊小怪的可笑样子,于是他便摇着头故意不慌不忙地议论道:
“哎呀,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他们两个人之间得有多大的矛盾和仇恨,得互相看不顺眼到什么可怕的程度,事前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不顾一切地干出这种玉石俱焚和两败俱伤的事情啊?”
“哼,那还有跑?”马建堂非常慈悲地呵呵笑道。
“可是,我觉得完全他没那个必要这样做啊!”马开江又一次故意感叹道,犹如一个惯经风月的资深青楼女子非要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在尊贵的客人面前表现得羞涩不堪和欲拒还迎不可,好像这样做不仅非常好玩,而且还能大大地抬高自己的身价一样。
“大家既然都在一个锅里抹勺子吃饭,按理说应该互相补台,精诚团结,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才对啊,他至于背地里玩这一手吗?这样做又对他本人有什么好处呢?”他又佯装十分不解地说道。
他好像一旦到了自己能说了算的时候肯定比人家做得要好一样,至少他不会像那个非要鱼死网破的裴立贺一样去干那种傻事,要是不把他给惹急眼的话。
“哎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咱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对拥有很长的悠悠历史的青云县来讲,发生再稀奇古怪的事都不是什么多大的意外,要说它是新《聊斋》的发源地一点都不过分。”马建堂将多年来养尊处优所精心培养出来的肥壮粗短的大身子略一后仰,舒服地伸直僵硬许久的胖腿和小脚,然后又徐徐地言道,看来他对青云县的政坛情况已经研究好久了。
“可以这样说吧,随便一个不入流的作家,只要他有机会来青云县实地采采风,访谈访谈,了解了解,哪怕是蜻蜓点水式的来个走马观花,到最后他也能写出一部非常精彩的长篇小说。”老马气定神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