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马开江斗胆继续补充道。
因为他平日里推崇备至和念念不忘的做事原则是“不打无准备之仗”,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一类的特别偏重于谨慎行事的至理名言,所以他对裴立贺的冒险举动其实是非常不理解和看不起的,他觉得这种人纯粹就是新时期的一介莽夫,属于典型的有勇无谋之辈,标准的农村老年愣头青之流,根本就不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是,理是那个理,这倒是不假,不过总起来说呢,他这家伙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吧。”老马很稀罕地叹了口气后说道。
“至少说,他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把孙三好的黄粱美梦给惊醒了,打破了,甚至是整个地给掀翻了,要不然的话这回人员大调整,像孙三好这种角色肯定得提拔重用,而不是往别的地方平调。”马建堂将右手的粗短食指潇洒地在自己的鼻子尖前悄然一竖,然后语气异常坚定地说道,很轻松地就把马开江心中的主要疑惑给解答清楚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干又有什么意思呢?”马开江随即微微冷笑着叹息道,貌似他将来主政以后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即使出于某种特殊原因被迫要这样做,也一定做得比裴立贺要巧妙百倍。
马建堂一边怡然自得地听着对方的意见,一边趁机又稍稍地饮了一小口已然有些发凉的不菲茶水,然后便用自己那颗篮球一样大的脑袋惬意地畅想了一下窗外的花花世界,想以此来适当地平衡一下自己的内心节奏,调节一下自己的胸中情绪,顺便再仔细地观察一下小马同学的言谈举止,好再一次判断判断今天的谈话到底值不值,以及下一步还要不要往更深的地方说下去。
“这事明摆着就划不来嘛,世界上哪有这么干的,对吧?”马开江提了提精神后接着阐述道,一大股子一不做二不休的磅礴气势也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然后就牢牢地附在他的身上了。
“况且这结下的仇都是明面上的,都是轻易消除不掉的,只要人家孙三好没彻底倒台,没失去还手的能力,人家总会想着法报复他的,毕竟有句话说得很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他呵呵笑道,心里自然也明白像孙三好这种人和所谓的君子根本就不搭边。
马建堂十分僵硬地笑了笑,仍然没直接搭话。
“您说这个裴立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在明显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干这么幼稚的事?”到后来实在没办法了,马开江只好把这句主观意向和判断都极为显露的话说出口了。
他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刚刚费力寻到的恩师,就像一条在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中华田园犬重新遇到了忠厚善良的老主人一样。
马建堂听后还是稳如泰山,一言不发,像个泥菩萨一般。
“叫我说,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呢,是吧?”马开江见状只好硬着头皮高声说了句最为大众化的大实话,以期用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和一声忠厚之语尽快唤回老师脑子里那颗已然走失好久的灵魂。
“哼,他这家伙的脑子究竟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不过他这一招棋走得确实是够绝的,一般人根本就玩不出来这么惊世骇俗的花样,这就叫临死拉个垫背的,他的意思就是,既然我捞不着好了,那么你也别想好,要完蛋大家一块完蛋——”马建堂又用较为冠冕堂皇的神情略显敷衍地徐徐言道。
他那两个已经变得较为湿润的钝钝的嘴角依然挂着没有什么正面和积极感情色彩的笑意,搞得马开江的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不爽。
“嗯,没错,应该是这个情况——”小马同学立即回道。
“这种做法真是祸害人不浅啊!”老马非常隆重地感慨道。
他现在于浓浓的不经意间所悄然呈现出的这个在本质可能较为特殊和隐晦的意思,以及在外表又很可能是比较直接和纯粹的形象,在马开江的一双罕见慧眼看来恐怕只能得出一个十分明确而又不怎么友好的结论,那就是此君的脑子里还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具体的或者抽象的玩意,总之一定是一些与当前谈论的话题不甚相干的零碎东西,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也许还是马开江十分本人十分反感和厌恶的内容呢。
他们大概是两列性质完全不同的火车,一辆拉的是煤炭,一辆拉的是旅客,而且最后的目的地很可能也是南辕北辙的,尽管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火车,都是颇能负重前行的重型陆路交通工具。
“哦,我前一阵子倒是听说他进去的事了,当时只是感觉有些吃惊和意外,却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么多狗撕猫咬的曲里拐弯的烂事,真是难以想象啊,现实的情况竟然比某些电视剧还要精彩几分。”马开江挺了挺身子,如同吃了苏杭地区妙龄女子亲手制作的桂花蜜糖粽子一般,非常惬意地说道。
看他的意思,就好像裴立贺这种职场两面派确实是活该如此和罪有应得的一样,尽管他并没有亲眼看到人家做坏事的确凿证据,而仅凭马建堂的一家之言就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