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问:“如果我告诉你,他之前住在那里呢?”
他盯着那破旧的楼身若有所思,认真道:“稍等,我需要评估一夜暴富的可能性。”
谈话间,二人步行至中央公园的河道。
“单富墨吧就”摆开渔具的动作娴熟得像个老手,陈写银半躺在旁边的长椅上,盯着那钓鱼灯照亮的一方水面,兜帽遮蔽着月光,她笼在阴影之下,没一会儿,困意便袭来。
她环着胳膊起身,想去附近的盥洗室洗把脸醒醒神,便走到渔夫身边嘱咐道:“你安心在这儿钓鱼,我去去就来。”
“单富墨吧就”转过头,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她,乖巧道:“好的,我在这里等你。”
陈写银顺着林间小道一路走,一路为二〇八八的安全性深感忧虑——这才过了多久,他已经完全不提找真正的主人单戎霞这回事了。
公园的盥洗室散发着一种流离失所的味道,塞满杂物的垃圾桶,机械运转的烘干机,有三四间隔间长时间亮着红灯,不知哪个方向传来有节奏的撞击声,也不知道空气中古怪的烧焦味从哪个隔间来。
陈写银俯身在池前用凉水洗脸,来来回回搓了好一阵,神经却迟迟没有因此清晰过来。她恍然撑开眼皮,下水口成了两道重影,眼前情景幻化成交叠的红与绿。
她暗呼不妙。
恐惧之源近在眼前,黑黢黢的下水道开始疯狂冒出白色颗粒,密集如稠液,汩涌的血泡般暴裂冲溅而来,钻进她的鼻腔、眼眶、口唇之间……
痛感瞬间走遍全身,从皮肤渗入骨骼,仿若筋骨寸断,她被重力拖拽着倒向地面,一头撞在池壁上,周身顿时了失去知觉。
而“单富墨吧就”按照指令在河边耐心地等待着,等候清单里,有等待浮标晃动,等待鸽子归来,等候“尊敬的姐姐”将他亲自启动。
他记得钓具店店员说,等鱼上钩是个漫长而起伏的过程,不仅看技术,更看“运气”。
根据他的检索,“运气”是一种没有实体,没有人能确定其客观存在,也没有准确依据的东西,类似的名词还包括“缘分”。
但他事后回想起来,觉得如果“运气”这东西真实存在,他一定是没有的。因为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他快没电了,等候清单里的人事物他一样也没等到,唯一如约而至的,只有次日陌如初升的黎明。
城市另一端,满空铅云之下,无人机在半空中喷洒着气雾,经过对金属外壳的严密消杀,一个又一个集装箱被传送带送入运输机,紧闭的箱门将浑浊的空气牢牢封锁。
运输机稳定而熟稔地钻入云霄,正如过往每一轮定期任务。
机舱底层某一颠簸的集装箱内,陈写银昏昏沉沉睁开眼,浑身无力,就连动动指尖、撑住眼皮这样的动作都让她气喘吁吁。
她试图看清周围,却是一片漆黑。浑身被牢牢固定着,她毫无成效地挣扎了一阵,因呼吸紊乱,颅内传来剧烈的撕扯感,她只能麻木躺着,耳边仅剩自己嘶哑的呼吸声,冰冷的气体在面罩之下贯通鼻腔。
时间在混沌中流逝。
运输机自动降落在荒漠边缘,空原中坐落着零星几座低矮建筑,集装箱被机械臂嵌夹着放入其中一座梯形建筑上方留出的凹槽,降井轰鸣,集装箱瞬间消失,朝着深不见底的地下层飞速沉降,后面的集装箱紧接着,被依次运往地底。
运输机完成任务,掀起风沙启程回往城市。机上唯一的监督员漠然透过舷窗回望那不起眼的破败建筑,周围密集的电荆棘网间,悬挂着一块被严重风化却无人养护的印刷指示牌,其上题有模糊字体——“第二收容所”。
(二)
在巡逻车里打盹了没多久,朗万空被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恼人轰鸣猛然惊醒。一睁眼,天还没亮,时间距离他夜班结束还有两个多小时,这前后尴尬的清醒时间点让他更感不悦。
他登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逮住刚才那扰人清梦的飞车党,于是愤然启动巡逻车,全速追击。这时,中控台又跳出刚才抓拍的摩托车主照片,待看清识别出的人口信息,他的怒火彻底被点燃——可不就是那惯犯兰祈恒!
他困意全消,卯劲关了限速,咬牙道:“真当自己能逍遥法外了……看你能得瑟多久!”
夜生活之热情方才退却,灯红酒绿余韵尚存,黎明前的街道是一天中难得的空寂。
醉汉在街边呕吐不止,刚眼冒金星地直起腰,眼前遽然刮过一股疾风,还没能看清那风的模样,又是一阵车风。这一回的车灯光极为显眼,他倒是看清了,是治安队的车执行任务呢。
朗万空一路追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街道,出乎他意料,兰祈恒那肇事摩托竟然潦草大意地直接停在了路边,甚至没来得及熄火。
他下车的同时呼叫了拖车组,心气也跟着舒畅起来——越看越觉得兰祈恒停车的角度很方便他们上拖钩,再一想到兰祈恒发现自己车没了时可能会有的表情,他顿时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