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林染夏周身场景瞬变,比蒙太奇电影镜头的切换还要迅速。
与如潮水般记忆一起涌来的还有真正的潮水。那水无孔不入,挤压着她的手、脚、眼、口、鼻。
沉闷的窒息感令林染夏分辨不清到底是记忆的冲击太过庞大,还是身体本身的耐受濒临极限,就在她神思缥缈即将悠悠无踪之际,后背衣襟被人猛地一拉,继而一条带有体温的手臂环上腰间......
林染夏在浮出水面接触到新鲜空气的一刹那便已经清醒回神,但因着户外白昼为她所陌生,她依然瘫软着、僵硬着、不省人事。
视觉被自主封闭,其余四感就变得敏锐异常起来。被好几只手托举拉拽至一方平地后,伴着哭痛惊叫一道的是力道颇大的胸腹按压。
“咳......咳......”方才吞咽下去的河水通过肺部挤压呛咳而出,耳边“惊雷”不但聒噪非常,还招呼了“雨点”裹挟其中。
只是不知这簌簌而落的“雨点”有几滴是水,几滴是泪。
昏死之态强装不下去了,林染夏稳住心神悠悠转醒。
原主记忆接收良好,并不像是看了场传记电影那样站在上帝视角的窥见,而是实实在在地与她自身的记忆一起以同样的形态陈列在脑海中。两线并行,清晰明了,互不相干,和谐非常。
“桃夭。”掀起眼帘的她轻声说,“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殿下——”视野里杏眼桃腮的小丫头闻言一把抹去糊住眼睛的泪珠,努力将瞳孔瞪得老大。
待看清是她醒来后,眸中陡然射出比烈日骄阳还要炽热的光芒,继而大颗泪珠再次连接成串滚落,她吸了一下鼻子,拿手背将满脸的泪痕尽皆扫去,由衷露出一个粲然的笑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林染夏觉得这句诗描写地再贴切不过了。
躺着多有不便,林染夏手臂支起想要起身,小丫头很有眼色地上前扶她半坐在甲板。视野中不再是单调的被白云遮蔽的晴空,不必四顾也能看出她们如今身处在一条陌生的船上。
联想到贴身宫女适才毫不遮掩的“殿下”一词,林染夏将面前众人一一扫过,目光定格在了一位身着青袍头戴玉冠的少年郎身上。
此人不甚相熟却带着种没来由的亲切,她瞥了一眼身旁神色颇不自然的好友章南浔后,方才恍然。
“是章易有哥哥吧。”
少年的面容与好友恰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是每个五官都深刻硬朗了三分,偏偏气质却截然相反。
不同于好友因常年习武淬炼出的张扬肆意,少年眉宇间尽显温润洒脱。
故二人哪怕形像八分,乍一看去也是大相径庭的。
此刻只见这位衣衫尽湿也不减风仪的少年微微颔首,由半蹲的姿态起身长揖,“见过公主殿下。”他一揖到底,“不敢称兄,殿下唤我易有便好。易有在此谢过殿下义救小妹大恩,山高海深无法言尽,唯有铭感五内以期来日相报。”
一旁略显怔楞的章南浔此时也仿佛被突然点醒般,“啊”地一声回神后,急忙并肩揖礼,“谢殿下......”声音哽咽竟是没能将话说个全乎。
“客气什么呢,我也没帮上忙,刚刚是易有把我从水中救起的吧。”林染夏尽量将话说得轻松,原主身亡什么的,还是不要露出端倪吓到他们了。
“是。”少年回身半蹲与她视线平齐答得干脆,复又眉头微皱,诚恳道,“易有请罪。方才行船之时远远望见两个女子在河面挣扎,便赶忙与随从上前搭救,将她们救上船来方看清是自家妹妹,交谈得知公主殿下竟也在水中,这才又入水搜寻,耽搁之下险些误事害了殿下......”
“无妨。”林染夏摆了摆手,想起宝玉“意外”的说法,歪着脑袋回忆了一瞬,又添了句,“也怪我逞能,情急之下连脑袋都木住了,身子不适强行入水救人也就罢了,偏偏无力划水却还不知叫喊,那锯嘴的葫芦还能漂呢,可这锯嘴的人就只能往下沉了哈哈。”
大概是她并没有调节气氛的天赋,两声欲言又止同时响起——
“殿下......”
她先看看五官皱巴在一起的桃夭——一脸愤愧,自责地恨不得抡圆了拳头使劲捶打自己两下方能好受些。
又看看呆立无措的章南浔——神色明显要复杂许多。惊讶、感动、歉疚、庆幸等诸多情绪混杂一起纠缠翻滚升腾,最后形成一个巨大旋涡,好像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侵蚀掉了。
桃夭平日是个活泼爱笑的话痨,章南浔一向心思简单为人疏阔,她——一个人际交往生疏,情商严重不足的初穿社恐,在不知如何处理当下两个e人通通变得忸怩的情况下,绞尽脑汁之后,伸手一指好友鹅黄色的衣裙,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易有你看,南浔如今是不是变淑女了许多?”
林染夏的话题转移也不是完全没有由头的。在得知外出游历六年未归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