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伋阖目侧卧以作休息,福伯守在榻前待姜伋睡着方轻手轻脚地垂下了帐帘。屏风外面鲛儿还在艰难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跪姿,直至帘内安稳才俯身静退。福伯看着屏风上那抹低下去的影子忍不住怜悯一叹,追了上去从怀中取出一副垫了免棉絮的护膝递给了她,“我们当奴才的,总是免不了要跪来跪去。这副护膝您拿着,会用得上的。”
鲛儿鞠膝婉拒,福伯瞧出鲛儿顾虑莞尔言道,“不必担心,公子悯恤奴才,从来都没责问过这些事情。”
“公子疼人我知道,因为殿阁的规矩要比主宅还要繁琐,所以公子一直默许执事准备棉絮护膝给婢仆。我不戴,不是我故作姿态,而是我根本没有。”鲛儿苦笑一声,抬眼迎上福伯稍显诧异的眸光笑意不敛,“执事从未分发过护膝给我,若不是公子的命令,执事没有必要刻意在这种小事上刁难我吧。所以,这护膝您还是收回去吧,如果您真的是为我好的话。”
鲛儿行礼辞谢福伯,福伯神色一凛转身叫住,“我总觉得,公子这样待您,不单纯是嫌恶您的关系。”
鲛儿闻言滞住身形,福伯走到鲛儿面前继续说道,“我自是不敢揣测公子的心意,不过,您不觉得公子在处理您的事情上,无论态度还是方式都跟平时大相径庭吗?”
鲛儿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咬了咬几无血色的唇瓣。福伯没再多言返回了寝殿,在姜伋睡醒服侍完他洗漱穿衣后跪地请罪,“奴才私下与氐氏交谈了几句犯了规矩,请公子责罚。”
“哦?”姜伋挑了挑眉梢,接过仆役呈递上来的燕窝拂衣坐下啜饮,“你跟她说什么了?”
福伯伏地回答,“奴才怕氐氏因跪礼繁冗而伤着膝盖,打算给她一副棉絮护膝,可她拒绝了。奴才又说公子待她与旁人不同,氐氏没有接话。”
“福伯啊,你是照顾伋儿的老仆了,应该知道伋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姜伋悠闲地品食燕窝,微微下垂的眼角上还挂着几分刚起床的慵懒,“念在福伯是初犯,这次就只没俸禄不加刑责,若有下次,福伯也不必来禀告伋儿了,直接去执事那儿领罚便是了。”
“谢公子恩典。”福伯叩首起身,规规矩矩地退至一边侍奉。姜伋用完燕窝后随手将空碗搁到了一边,敖丙趋步进来半跪请礼,“启奏公子,您之前吩咐奴才办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奴才特来回禀公子。”
姜伋起立,“我现在要去主持朝议,你先去书房候着。”他提袖往殿外走去,经过敖丙身侧的时候突然别有意味地开口,“我记得程氏在嫁给你之后不久便得到了北海水晶宫的诰封,你就让你妻子缝制一副护膝献给宫主以作答谢,明白了么?”
“喏。”敖丙没听明白所以没敢回说明白,但想着只要照做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当即选择垂首领命。福伯捂嘴偷笑率领殿内仆役行礼恭送,礼毕后敖丙依令到了书房外躬身长伫。约莫两个时辰左右,姜伋下朝回了殿阁。福伯伺候姜伋更换下朝服后又从婢仆手里接过常服给他穿戴。素日惯饮的君山银针早被福伯供在了手边儿,姜伋抿过一口蹙起眉尖冲着随他回来这会儿正跪在他面前哽咽拭泪的阿荷冷声说道,“阿荷姐姐,你就算把我这君翊殿哭成废墟了,本座对你的处置也是不会变的。”停顿片刻,姜伋似是无奈地盘坐上了摆在窗前的软榻,“因为贾氏等的失误,造成十名不该此时投胎的鬼魂下了轮回井,而本该投胎的鬼魂却因为喝掉了不属于自己的生前记忆而陷入了癫狂的状态。转轮殿不得已启动紧急转轮机制,功德命簿都要重新计算和拟定,这前前后后得连累多少冥官耽误多少事情,不用我说了吧。还有,黄泉属孟婆庄管辖范围,欧濯年赫旦日本座愣是没瞧见有一个孟婆庄鬼差在黄泉巡视。被大风刮进鬼门关的活人生魂光本座就遇着了三拨儿,你这个孟婆庄的庄主当得是何等的失职?阿荷姐姐,你摸着良心说,我判你削职,孟婆庄封闭,转轮殿接管监查,算不算尽力回护了?”
阿荷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奴婢知道公子如此处置已属恩宽,奴婢也不敢奢求别的,只求公子不要把奴婢逐出孟婆庄!”
“本座就算把你留在孟婆庄,你自己觉得你还能不能在庄里待下去!”姜伋骤然竖眉喝斥,吓得阿荷立时止住哭泣委顿在地。姜伋睇了阿荷一眼平复了一下气息,唉了一声软下了语调,“孟婆庄你是肯定不能待了,我会给你另择一个地方的。你跟我听好了,上任之后务必给我尽好本分,否则就算我有心照拂,也是有心无力。”
“是,公子。”阿荷亦知姜伋此番处置已是仁至义尽,再求下去也是为难了他,于是不再多言伏下身子谢恩而去。姜伋疲惫地揉了几下眉心,振作了一下精神往下榻往书房过去。候在门口的敖丙跪倒相迎,姜伋抬手道了声起径自走了进去。敖丙起身随上,拿出一个预先烫好的茶杯仔细放进了姜伋的手里,“奴才已经细细查过,南苑苑主阿芝一直尽忠职守,言行举动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姜伋微微眯眼,肃起口气问道,“我瞧那氐氏的手不像是操持过繁重劳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