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声音清朗温润,叫人忍不住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衣公子手持一柄绿光流转镶金翡翠盘云如意,打门外款款走来,衣角的鎏金暗纹在落日余晖中熠熠生光。
宋时蕴细瞧时方才发觉此人眉目张扬挺秀,星目棕瞳,身形挺拔,梳一个长尾编发垂至胸前,倒平添了几分柔美。
“依我所见,这位公子并非玉满国人,而是江湖门派弟子,不知在下所言有几分真?”
说着那人行了个江湖中不太入流的礼,宋时蕴本就不打算以读书人自居,毕竟文韬武略在她这里只有后半截,读书人的身份太容易被戳穿,于是隐去峨嵋刺装了个腔回他。
“公子见笑,我等江湖草莽,学不得读书人半分,只忧心被先生公子们看不起,方才虚受了此等褒奖。”
那人一听自己猜中了,便笑得捧腹,全然弃了儒雅风流气,用翡翠如意虚空点宋时蕴两下,才又道:“你呀你,经不起一点子推敲,一炸遍全抖漏出来了,说来可爱又可笑!”
三明先生见自己的话丢出来凉了半截,颇有些赌气意味地怪道:“小易公子何处去?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处寻个热闹?”
“我不寻热闹,寻的是眼前人,”小易公子低头对宋时蕴行以世家大族之礼,“我见公子虎口生茧,想来是自小习武之人,我今有要事相托,敢问公子出价几何?”
说着替宋时蕴将后背上一根小枯草取下,轻轻搁在手里细捻。
宋时蕴一瞧,暗惊此人心思细腻,衣着不俗,竟不知他作何打算,需先应承着,免遭祸事。
“在下初到玉满国,也不知此处铸剑,吃酒为价几何,公子不嫌弃我已是大幸,又岂敢妄自出价。”
言罢,宋时蕴突觉牙酸,这些话原是随师父造访各大门派时学来的,当时只觉长老们拿腔拿调,行事作为磨磨唧唧不痛快,现在才知其中玄妙莫测。
“啪——”
三明先生听到这里便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两人你来我往,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遂心中烦恼不可抑制,惊堂木猛地一拍,怒斥一声灰溜溜转身撤下台去了。
“三明先生走好——”
残诗已全,宋时蕴目的已至,自是笑颜相送乐得轻快。
——
出了茶馆,天色将黑。
寒月孤鸦皆向天边儿去,行人却匆匆行至月圆处。
街道上多数铺子都闭门归家团聚,红枫洋洋洒洒铺了一地,无人清扫,寒冷长风一过,就更加无章散乱了。
两人在寂寥萧瑟的街上闲步片刻,敲定了请宋时蕴做贴身护卫的价码,又互相打趣着闲聊几句后,远处才出现一架华贵车轿,摇晃着彩花灯笼,向二人行来。
“嘿——在这里——”
小易公子等得浑身发冷,忙跺着脚跳起来高高挥着翡翠如意,满心的欢喜洋溢在脸上,又见轿子一步一挪实在缓慢,便心急地领着宋时蕴朝那方跑去。
“对了,我叫易表仁材,你叫什么?”
什么?
一表人才?
宋时蕴正跑得脚下生风,突听这个名字竟是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绊倒。
“……”
狂妄!
这名字起得好狂妄!
宋时蕴如是想,想着想着开始蹙眉忍笑。
“我叫石蕴,”忍来忍去终是卸了力气,干脆笑道:“令尊起得一手好名。”
易表仁材自是知晓她在取笑自己,从小到大吃不得一点亏的公子哥不乐意了。
“想来你们江湖子弟骑惯了马,是瞧不上软锦马车的,所以我特地为你备了一匹好马!”
“……?”
啊?
人言否?
如此寒风如此夜?!合着那么大一顶轿子,你一人坐不怕闪着腰啊!
虽说是拿钱办事,宋时蕴也任性逍遥惯了,马车确实坐不称心,但被人这么挤兑一下,心中实是不爽,却也无奈,原是自己不该取笑人家罢。
斗嘴的话在口中转了几个圈,但想到自己连住处都没有,要么跟大腹便便的商贾的行李挤一处,要么在苦寒的将军庙度夜,一咬牙将话咽了下去,费力挤出一个笑。
“……去往何处?”
易表仁材见宋时蕴吃瘪,随即乐呵呵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笑答:“玉满国皇宫!中秋宴!”
宋时蕴一惊,敛了神情。
暗自琢磨昨夜在皇宫听到的唱词,又结合官兵封宫联想出此事定不简单,说不准这次中秋宴就是借机查案。
料不定还有江湖门派混入其中,宋时蕴抬手摸了把脸,确定易容完好才松下一口气。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易表仁材跑得飞快,一时间竟不输宋时蕴,他未听得答话,便疑惑地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宋时蕴偏头看他,刚巧瞧见他笑嘻嘻满面春风,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