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云开,缠缠绵绵的雨终于停了,待到山洪退却,明月村的村民陆续下山,纵然家田被毁,但这片土地,依旧是他们热爱并赖以生存的地方。
山匪一事已尘埃落定,镖骑军也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拔营离开。
顾肇熙处理好寨子中的事务,便开始与那些被救回来的女子一一谈话,问清楚她们的意向后,便为她们寻好去处,可唯有阿秋,当顾肇熙问起她时,她却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
“阿秋姑娘,有什么想法尽可直言,否则我等又要如何帮你。”
阿秋木然坐着,依旧没有回应。
陆成霜正巧经过,看出阿秋的心思,大步走上前,推了推顾肇熙的肩膀:“你出去,我和阿秋姑娘才好说话。”
……
待顾肇熙走开,她坐到了阿秋面前,笑眯眯道:“好了,他走了,有什么话你就说罢。”
“成霜将军,我……我想远远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
陆成霜有些意料之中,斟酌着问:“是不是因为前日之事,你才有此想法?”
阿秋想了想,很是诚恳的解释:“是,也不全是。山野之人,大多粗鄙不开化,我听人说天外有天,有形形色色的人,也有形形色色种活法,我虽一介村姑,井底之蛙,却也想跳出樊笼。“
阿秋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看陆成霜的神情:“方才顾将军在,我实在说不出口,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又怎能懂得我这等微末之流的心思,也怕他觉得我痴心妄想,不安本分。
陆将军,当初被山匪关在牢笼中时,我心意已定,若能活着走出去,就要活出另一番名堂,莫辜负此生。”
“世道险恶,我虽佩服你的勇气,可到底是一介文弱,当危险来临,你又如何能护着自己呢?”陆成霜一语道破,说得阿秋哑口无言。
过了半响,她才哭着道:“可我真的不想在这待了,一看到他们,就想到他们把我和我娘扔在半途的嘴脸,我永远恨他们。成霜将军,放我们走吧,若天下皆是如此,大不了一死,也就这样了。”
“阿秋,你还年轻,怎可说出这般丧气话。”
陆成霜被阿秋深深触动,没想到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丫头,竟有这般大的主意。
她扶着阿秋的肩膀,目光晶亮,充满诚恳道:“我身边正缺个得力的人,你心思细,做事机灵,正合我意,若是来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女,你可愿意?”
阿秋有些懵然,眨了眨满是泪水的眼,迟疑道:“成霜将军,你身边不是有紫荆姐姐和薛凌小将军了么?怎么,还缺人啊?”
陆成霜架着脚,爽朗一笑:“我是贵小姐嘛,多几个人在身边那是必须的了。”
听她这么一说,阿秋喜不自胜:“我愿意,当然愿意!能跟着成霜将军,是阿秋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
顾肇熙被陆成霜赶出来后,便坐在屋外的台阶上静静等着。
远方是层峦叠嶂的山丘,一阵风吹过,山林摇曳,沙沙作响,纵然周围人声嘈杂,车马穿梭,心却不由得静了下来。
“公子,你的密报。”
飞霜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他面前。
顾肇熙早已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接过密信,迅速看了一遍,便放入茶水中,将上面的字迹溶得模糊不清。
信是李渐鸿寄来的,他在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太子突然来到宛城,意图不明。
自负狂放的李渐鸿变得言辞如此谨慎,恐怕是早已有了诸多猜想,但干系过大,所以只字不提。
他寄信过来,便是为了给顾肇熙提个醒,让他务必小心应对。
可他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陆家与太子是远房亲戚,论起来,太子还得喊陆安海一声舅舅,如今陆安海在荆楚地位斐然,太子不可能不去拜访,他想避是避不掉的。
看来,此番回去,必定又是一场疾风骤雨。
“嗨,又发呆!”
他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一回头,就见陆成霜眉眼融融,笑得明媚张扬。
“难道是在思慕哪位女子?”
顾肇熙懒得理会,“阿秋的事怎么样了?”
“都谈妥了,往后她跟着我,”
陆成霜一屁股坐到她他身边,剥了个葡萄,吃得脸鼓鼓的,他很自然地拽过她的手,借着日光,给陆成霜检查手指的伤口。
陆成霜面色微诧,不经意间,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平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下却安静如大家闺秀。
顾肇熙检查得很仔细,先小心翼翼拆开纱布,然后用布沾上清水,将被药染上颜色的伤处一点点洗干净。
“怎么,要看出花来了?”陆成霜探出头,忍不住问道。
他斜眼一睨,毫不留情的将她的手扔回。
“恭喜你,伤已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