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皎到底没忍心让方休落到“梁上君子”的境地,随便打发走了怀夕,却也不出声让他出来,就这么静静地透过衣橱缝隙看着他。
她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似乎想看看没有她的指示,他会在里面待多久。方休看穿她的小心思,只好自己脱离困境,才起身却又被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披帛绊倒。
分明是轻若无物的披帛,缠在他身上却重若千钧,倒下时发出“砰”的一声响。岑皎连忙将衣橱拉开,就见他颀长挺拔的一个人,被一条轻盈的丝帛缠得束手无措。那粉红的绛云纱落在他面颊上,衬得素日里沉郁的面庞也柔和起来。
她莞尔一笑,蹲下身勾住绛纱一角,一圈一圈在手指上绕着。方休也像绛纱一般,一点点被她牵过去,直到她跟前。
她今天似乎很开心,于是有闲情捉弄他。方休如此想到。
“还不起来吗?难道大公子想一直住在我的衣橱里?”岑皎笑道。他艰难地站起身,放眼偌大的屋子却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
窗前?会不会挡了她赏月的视线...门口?万一她的侍女又进来...桌边?桌上摆的都是她常用之物,他笨拙得很,万一打碎了一个她该多伤心...
环顾四周,居然无地自容,方休无法:“夜深了,我该走了。”
岑皎喊住他:“这就走了吗?可我还有许多事情想问你。”不如说今夜叫他回来,为的就是问清这件事,至于心意相通...嗯,心意相通当然也很重要,可是一眼能看穿的真相,远没有那么要紧。
方休问:“何事?”他心中飞快闪过她可能疑惑的事情:太子、伦王、方衡还是右相...
答案是都不是。
因为岑皎问的是:“我想问...你那位故人,是谁。”
方休一顿,喉结在漆黑中微不可查地滚动一下。他看她的眼神里掺杂了些许悲伤、震惊,和不解。
她果然是忘了。他唇角翕动,一时心头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甚而面上也泄露了几分脆弱。但因为夜色,岑皎没有看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感受到他的低沉。
为什么低沉?是提起他的伤心事了吗?她知道自己贸然开口很可能会摧毁这段初生的感情,但有方衡的前车之鉴,她不能容忍彼此之间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更何况那人伤他至深,那她更应该知道是谁。
她想点一盏灯,缓和这一室的死寂,也可以借着灯光更清楚地分辨他的表情。但方休捉住了她点灯的手,声音微微沙哑,带着几分恳求:“不要。”因为藏在回忆缝隙里的情丝,见不得光。
她没有动,但声嗓也低了下去:“她...对你这么重要吗?”
真是奇怪,分明几刻钟前还难舍难分,怎么只是一位故人,就让他们两个都手足无措,让两颗怦然的心脏安静下来。
方休点点头,同时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对她起誓:“但是现在的你最重要。”不是上一世的她,也不是少时回忆里的她,是他面前真真切切的这个岑皎。
他似乎轻易就能消融她心里的坚冰,即使并不懂她为何介怀。但岑皎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安抚了。她沉默地靠在他的怀里,手指点着他的唇角,道:“不想说便罢了。”
方休迟疑了:“不是不想说...只是、我担心你...”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失去了那段记忆,查遍医书也找不到病因,唯恐自己替她回忆起来会诱发她的病。
“担心我什么?”她仰脸,问,“担心我生醋?我是那样耿耿于怀的人吗?”话说到最后有点气急败坏,像是被戳穿而炸毛的狸奴。
他连连摇头:“你当然不是。我担心你的身体。”
说到这个岑皎可就有底气了。她轻笑一声:“你在这里我就无事。”
她还不曾告诉过他,她一触到他病情就会好转的事,是以这话落在方休耳里,就像话本里最胆大炽烈的情话。
他想揉一揉自己的耳朵,让它们不要发烫发痒。可心上人就在怀里,他们靠得这样近,彼此呼吸相闻,体温一寸寸让渡,双耳比主人更赤诚。
方休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冬日的凉意灌满身心,他才斟酌着开口:“她...我与她自小便相识。她是父亲友人的明珠,时常和她父亲一起来侯府中走动。”
边说,他边观察着岑皎的面色,生怕自己哪句话刺激到她。不料才听了前一句她就蹙起眉头,他顿时止了声。
“所以你们是青梅竹马?”她幽幽问,暗道,青梅竹马还真是遍地都有。方休想点头,又觉得青梅竹马一词太纯澈,他不配,于是没有回答。
岑皎却以为他是被自己威胁了才不敢认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往他怀里钻了钻,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示意他继续说。
方休接着道:“其实我和她本不该有交集。因为她总在前院,也就是侯爷和侯夫人跟前走动,并没有机会遇见我。可偏偏那天她迷路了,恰好我经过,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