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坐了下来。
要说斛律云见到斛律孤矢丝毫惊讶没有绝对是假的,不过一瞬间欣喜便代替了惊讶,抛出好几个问题。
“使团已经入京了?”
“怎么不见有人来通知?”
“路上可辛苦?”
面对斛律云一连串的问题,斛律孤矢只好一个个回答,到最后斛律云稍稍暗下神色问:“瑶……”
意识到脱口而出的字有些不合时宜,斛律云收住嘴。
她本想问:瑶瑶如今怎样了?
姜瑶只听一个字便也大抵猜到斛律云想问怎么了,她托着茶盏装作不知。却感觉一道目光望着自己,极不自在,一抬头便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像是提醒她一般,目光交汇不过一会儿他便又同斛律云说起了话,“姐姐放心。”
“家里一切都好。”说罢又瞥向姜瑶,装模作样问,“这位便是姜夫人了吧?”
姜瑶放下茶,反问:“王爷如何晓得?”
那人却是笑得清风朗月,“姜夫人绝代风姿,略有耳闻。此日一见,夫人姿容便猜是了。”
“王爷溢美了。”
斛律云见二人说着,对姜瑶笑笑,“你就安然听他夸就好,他最会夸奖人了。何况说的也是实话。”
三人好似配合着演戏,演得再好也有不足之地。
就如此半个时辰过去,浑厚的酉时钟声响起,传遍宫廷。
出了凤鸾宫,先前还在飘落的雪已经停了,行在宫道上竟比来时还冷,姜瑶快步走着。
那明明在凤鸾宫的此刻却翩翩然出现在一个岔路口,待她经过,那人笑着拦下她。
“姜夫人,聊两句?”
姜瑶觉得这人简直大胆之极,美目瞪圆,巴不得早些离开才好,“你疯了?!”
这可是在宫道上,碰见谁可说不准,万一有人见到了再提油加醋一番,只怕是有口难辨,百口莫辩。
“只是与夫人恰巧碰见,寒暄两句而已。”他说的倒是轻巧。
姜瑶前后观望,确认没人之后才说话:“王爷有话快说罢。”
斛律孤矢摸着下巴,目光直望承元殿,道:“今日听闻,萧家二郎得胜回朝。”
“陛下今夜当在陪萧淑妃。”
“夫人有什么呢?”
“今儿是十一月廿一……”
他的声音霍然变得悠长,似有似无的长叹。
姜瑶恍然,元安二十二年十一月廿一,黄道吉日。
十一月廿一是帝后喜结连理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皇帝竟在陪他的宠妃。
皇后娘娘也是个可怜人罢。
深宫里谁不是可怜人呢?
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姜瑶听了斛律孤矢的话,微微仰着头,雪花缓缓而至停留于长睫,稍稍低下头,两颊微红。
本是至清至纯的双眸,因为湿润冰冷渲染上绯红,无辜又有些许娇媚。
孤矢就站在她面前,不知怎得眼前竟浮现出过去瑶瑶站在他面前问他寻礼无果的模样。
他霎那间晃神,鬼使神差般掏出帕子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水汽。
姜瑶先是一愣,玄即退后,后妃与外男接触本就不和礼数,更遑论如此亲密的举动。
姜瑶来不及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半蹲身子冲他行了礼便赶紧回了舒霖殿。
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如何得了?
他倒不会受罚,至于她就不同了,她本是大晋人又是个没有背景的后妃,稍不满意就受了帝王冷落,到时上元节一过找个理由把她送去西秦便是。
只不过……他这般温柔细心之举又是为何?
想来又是同季观南一般想起了那个灿烂的小公主罢,小公主快要死了,爱她的人自然不舍难过,所以看到她这张相似的脸,看到她尚且健康,免不起怀念起小公主过去的样子。
回了舒霖殿,姜瑶往火炉边上一坐,心想大概无人望见方才一幕,强令自己置下悬着的心。
琼华宫。
萧晚的婢女玉簪一进主殿头也不抬,直接跪了下去,扣头在地,惊呼:“娘娘,方才竟叫奴婢瞧见了不该看的。”
“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这般惊讶。”萧晚正在给季观南布菜,玉簪贸然闯进也没点规矩,她皱起眉头放下竹箸,“没见陛下在此,没规矩。”
那婢女抬起头来,朝季观南叩头,“陛下万安。”
季观南难得心情不错,并未追究,修长的手指屈起饶有兴味地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玉簪一阵难言,望望萧晚,又望望季观南,好似季观南在此那话实在难以启齿。
季观南眸光微深,侧眸瞥萧晚一眼。
萧晚知道季观南不喜扭扭捏捏的劲,也怕演过了引他不悦,眼珠子朝玉簪动了两下示意她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