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聪明的人哪里看不透，可她从来都不想要男人的怜悯，没有和离一方面是因为凌霜，另一方面就是自己在嫁人时和爹娘大闹了一场，如今也不甘愿回去低头承认自己的失败和错误。
“你今日……”关上房门，顾离将凌霜按在了炭火旁的矮塌上，可看着那干净的没有粉尘的木炭，终究是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口。自己苦点也就罢了，却也不忍心让孩子一起受苦。
凌霜一直观察着娘亲的反应，这番暴露了一点属于自己的真实性格，她在赌。
跟在爷爷奶奶身边过苦日子的她，早就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凌霜就像在石缝中的草的种子，拼命地汲取着阳光和养分努力的长大。在她看来，和凌父说一点软话，能让她们母女两个过得更好，算不得什么。可她……不想被母亲讨厌。
凌霜伸手抱住了娘亲，将头埋在她怀里，身子在不自觉的发着抖。
顾离只以为她怕的发抖，声音不由得放轻了些：“下次不要这样了。我手中还有些银钱，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买给你，没必要和他们低头，也没必要……说谎。”
凌霜声音有些哽咽：“那娘亲会讨厌我吗？”
“你这孩子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怪不得病好的那么慢！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过是希望你活的轻松些。是娘亲苦了你，没有办法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还要为这些身外之物来费心求索。”
自家女儿是什么样子，顾离哪里会不知，她早就看出，凌霜刚刚在晚饭时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种时候，她只能配合着女儿演戏，心里却满是怜惜。
凌霜抱紧娘亲，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所以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顾离对她的好，总想做点什么。
“这几日你就不要出门了，张氏是个心眼小的，我怕她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嗯。都听娘的。”
*
她们房中一片温情，可另一边，张夫人房中的下人却是噤若寒蝉。
关上门后，她想着刚刚凌父敲打她的话，气不打一处来。她当年拼死拼活要嫁给凌父，是想要占据他心里的位置，可不是想让他心里永远有个人，对着其他人满是怜惜而忽视她。凌霜一遭落水却像是变了个人，顾离莫不是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想要再次抓住凌深？
张夫人眯起眼，这可不行。不过夫妻这么多年，她也知道，凌深就是一个汲汲营营的人，感情上及其冷漠，此次也只是那点得不到的念想作祟，要是顾小娘一改往日的傲气贴上来，过阵子凌深就会腻了。到时候今日丢出去的脸面，她会一点点找回来！
想到这里张夫人心气顺了一些，面色也没有那么冷凝。
凌傲也才敢开口说话：“娘！那块狐裘不是说好了给我做件披风吗？还是黑色的，那凌霜一个女子怎么用的来！”
看着长得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凌傲，张夫人心情又好了些，顾小娘不管怎么折腾，家里的东西最后肯定都只会是傲儿的。她将人抱过来哄道：“这块不好看，娘再去给你更好的。”小孩子终归是小，几句话就哄好睡了过去。
凌雪可没弟弟那么好糊弄，她知道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是留给弟弟的，她可见过那块皮子，油亮油亮的，完完整整的一大块。不过想想那个颜色，确实不适合小姑娘穿，想来凌霜也抢不去她的风头，也就撇撇嘴睡下了。
见两个孩子已经歇下，旁边嬷嬷凑了过来：“明日奴婢会安排那管家去顾小娘房中道歉，然后送到乡下的庄子去，再换个人顶上。小姐放心吧。”
做戏做全套。折了人手，张夫人恨恨，心里暗自思索着，怎么把人整回去。
*
翌日，管家来赔罪，并将张夫人准备好的东西都送了过来——除了那张黑色的狐裘以外，还有一堆鲜艳的布料和成衣。
恰巧凌深过来，他看到了张夫人的诚意，也没再追究。不过看着顾离依旧冰冷的脸，凌霜那张濡慕的眼神都没能让他多待片刻，转身便离去。
他走后不久，方漪提着一打点心过来拜访。
“妹妹怎么今日过来了？”顾离扬起笑脸，在后宅讨生活的，都是可怜人，她对这个长得与她颇为相似的女孩子没什么意见。
“我做了点点心，想送给姐姐尝尝。”方漪举起手中提着的东西，掩盖住眼底的失落，腼腆一笑，“霜儿快出来吃点心了，都是养身子补气血的东西，昨日我看你唇色发白，想来是还没好利索。”
“那就多谢妹妹费心了。”
凌霜可不像是娘亲这样心思单纯的，这样的女人她见过太多了，眼底藏得深深的嫉妒总是会在一些细微的方面展现出来，就比如——她穿着一身鲜亮的衣服，除了想要来送点心，更多的是想要偶遇凌父，只是没想到他早早地被气走了。
她心底涌起一个猜想亟待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