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归很讨厌被人碰脖子,那是她隐晦的伤处,曾有人挥刀划过此处扯开一片血水淋漓,也曾有人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勒住此处以使她向命运低头。
伤痕虽已隐去,然而,疼痛烙在心头,经年不散。在每个午夜梦回警醒着她,噩梦,从未离去。
见烟归没有反应,身后那人将扎进她后颈的银针又推入了几寸,一滴鲜红的血渗出,犹如一朵花盛放在雪白的肌肤上,娇美鲜艳,却也危险诡谲。
血对魔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尤其是神官的血。
他俯下头细嗅了一番,灵巧地伸出一舌,将那滴血舔去。
意犹未尽地含在口中品味了一番,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脖子上传来一阵酥麻热气,烟归的身子控制不住地轻颤,然而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身后那只不明身份的怪物作为。
那是一只魔,此刻正歪着头,观察着她,眉目锁起,十分不满意她的表现。
按理说,她应该横眉冷对,祭出斩云剑将他击飞,或者即使是冲不破他的银针封穴,也该皱着眉,以大道规劝。
那些话他都听腻了,什么法天效地啦,天人合一啦,柔弱中和啦。面前这个女子总是一板一眼地训诫他,要保持本性,无论神鬼,都要各司其位,不可乱了六道。
可是,他是魔。魔就是要来乱序的,不是吗?
况且他还是魔族千百年来最年轻有为的魔尊——槐序。
他在烟归耳边叹了口气,都六百多年没有见到她了,怎么一见面还是这么聪明狡诈,一出手就伤了他的宠物茵茵呢?
真是不乖。
槐序伸出一手,炽热滚烫,扣住烟归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直视。
他有些意外,因为眼前这人早已没有六百多年前的锋芒毕露。
她的面色苍白,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害怕和无助,以及浮于表面强装出来的镇定。
他可太了解她了,每次想要欲盖弥彰之时,便是这副姿态。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烟归被他桎梏着,咫尺距离,呼吸可闻。
一股香醇带着热气的槐花香直冲脑门,烟归被香味笼罩,被温暖笼罩。
看清了眼前这人的面容。
他有着一头浓密的浅红色头发,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似乎很多年没有打理了。高鼻大眼,瞳色一黑一红,黑色深邃,红色妖艳。
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但,原本应当是健康的小麦色吧。烟归直觉里觉得应当如此。
脸上横了几道难以忽视的伤疤,烟归数了数,足足有七道。最显眼的那道直接从额角划到眉心,其余都是一些指甲盖长的小疤,像是被竹叶割过,细微得无伤大雅。
说句实话,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具有阳刚气质的异域美男。
然而,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悲伤。
烟归茫然地眨了眨眼,下一秒被槐序拉入怀中,芳馨透脑,眼前陷入昏黑一片。
烟归是被疼醒的。
眼前人红发飞扬,嘴角浮着一抹诡异的笑。一袭黑衣,领口大开直到腹部。大片大片的黑色咒文,大开大合,肆意渲染,一直从锁骨处蔓延到胸口。
烟归顾不上多观察,因为她的脚正被他托在掌心,像托了一朵纯白芍药。
灼烧感正源源不断从那处传来。
那人眉目低垂,睫毛慢慢地眨着,专注于将手中红烛的烛泪滴到她的脚踝上。
烟归惊骇地看着这一切,她拼命握拳,直到指甲嵌入肉中,才将腿上的疼痛勉强转移。
“你,你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小神官,你不记得我啦!”眼前人头也没抬,语气里满是轻松,熟稔得仿佛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同样的,动作小心地仿佛他不是在灼穿烟归的脚踝,而是——
是什么呢?
难道是为她包扎伤口吗?
烟归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叫槐序,是你的丈夫。”
烟归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满眼的不敢相信,她没有失去理智,“你方才说我是神官,而你,是魔。神魔不两立,你怎么可能是我的丈夫呢?”
“所以你被贬了呀。”槐序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她,满脸的真诚,“当年你执意要和我在一起,天君不允,便将你打入红尘,受尽人世八苦。而我,则被镇压在魔渊之下,足足五百年。我们,实在是一对苦命鸳鸯。”
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烟归自己就是个骗子,说谎可比捡垃圾什么的简单多了。
“你有证据吗?”
槐序轻笑一声,勾住烟归的脚踝微一使力,她便被带着坐入了他怀中。
红烛被丢到一侧案上,碰击金盏发出叮铃咣当的声音,微弱烛芯点燃了案上金缕衣,火光乍起,如金戈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