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需要增开商船,我找到你的公章才能签署调令……便也在办公桌内信中发现了曼辞的身世。”
说到这,我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楙!你叫我如何不担心?她是清廷重臣、两江总督的女儿!而你——日后,你要她如何不在你和她父亲之间为难?……你要做的大事,她,知道么?”
沈楙眉目间划过一丝挣扎,概是我所言亦戳到了他的痛处,沉默良久后哑声道:“我们是有着共同理想的战友,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亦是执手不悔的伴侣。曼辞已经知晓我反清革命之事,她支持我的决定,并决意和我一起为新中华而流血牺牲。”
他态度如此坚决,我知多说无益,便将担忧与苦涩悉数咽回肚里。倒是曼辞再一次让我大吃一惊,她生长在满清旧制的家庭中,竟然能新生这般先进的思想,我由衷感念,沈楙遇她是命中注定般相契,可他们背负的枷锁又注定让他们相守之路万般坎坷。
半月之期匆匆而逝,苏曼辞依旧未能等来父亲的回信,但陈纪带回来的报纸上却新登一则申明,大意是金陵苏家的女儿与人私奔,有辱门楣,即日断绝父女关系。沈楙撇开那张报纸,及时地将浑身发抖的曼辞拥入怀中,轻声哄着:“我们马上结婚,到时候我亲自去苏府谢罪,希望父亲原谅我们。”
可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沈楙不能踏入苏府,苏父亦不会点头应允他们的婚姻。这不改的敌对立场,便决定了世间无有两全法。父母爱子为之计生远,斩断了父女关系,曼辞嫁给沈楙便不会遭至这派革命党人的非议,此后在沈楙的爱护下也算是顺遂一生。
曼辞不喜招摇,婚礼便是在府上进行,只宴请了些许熟客。可沈楙不忍委屈了她,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都备齐了,赠了思南一条街铺子给曼辞做嫁妆,又添数不清的藏品珍宝为彩礼。那日,曼辞着牡丹花妆娇美异常,额间细细描绘了一朵桃花钿,鸦羽般的长睫因羞涩而微微低垂轻颤,嘴角上扬在唇边漾出两个娇俏的梨涡。
我听沈楙在身边心神往之道:“人间姝色,般般入画。”
他少年老沉,儿时长辈都夸这样内敛的秉性能成大器。唯有在此刻,沈楙踩着那满地红绸向新娘子而去时,才有几分少年郎君的俊俏意气,他淡淡勾唇,握住曼辞的手,笑意渐浓。无人怜他心底的苦,此后有曼辞作伴,只盼他来日更欢喜些。
二人结婚以后,沈楙不管不顾硬是给自己放了两个礼拜的婚假,说是要带曼辞在江浙两地散心。可公司那头总出急事,我和陈纪无力裁决,还是要把公文呈给沈楙,他加班处理到深夜,曼辞不忍他辛劳,便提出在家陪他取消了出游计划。
这些时日里,大家都惴惴不安,长江航运繁忙,人流自五湖四海有意向上海地区汇集,无意宣示着一场狂风骤雨即将登陆。果不其然,沈楙突然收到了革命战友递来的消息,急需前往杭州押运一批军火潜运至上海,事关重大,他必须亲自前往确保万无一失。
临行前,他悄悄将我喊至一旁,手扶住我的肩沉重道:“愈之,我不在,这些时日曼辞便拜托你照顾了。”
我故作轻松宽慰道:“怎么,你还担心你妻子在这沈家挨饿受饥呐?说到底我才是那个外人,吃饭还得看你家这个女主人的脸色呢。”
沈楙听着我的打趣,勉强轻笑一声,眉头依然紧拧着:“家中饥饱倒不担心,愈之,我怕的是清廷那些不择手段的人……曼辞同我在一起,我怕她被我牵连,那些人拿我没办法,便会对她下手!”
我知沈楙所言之事严肃,也旋即收起笑正声答道:“你放心,我替你保护她,一定平平安安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