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担心,他们若是真闹得过分了,父亲会制止他们的,”柳朝云描完眉,脸色看着有几分困倦。
寄容双眸渐渐染上水意,她抓住了柳朝云的手,死死握住不放,这是她第一次以下犯上,她胸腔堵着一口气,闷得她几乎无法喘息,她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明明不喜欢这样的。”
柳朝云怔忡地看着铜镜里模糊不清的自己,她喃喃道:“我的意愿又有什么用?”
父亲疼爱她,却要以她制衡左右两阙,谢宁嘴上说爱她,却连一句愿不愿意都不肯问她,暮雨从来都是小孩脾气,舍不得她,可最后她嫁人,获利最多的也是暮雨。
她生来难道就是不由得自己做主的吗?
她压抑了许久的痛苦被寄容戳中,本就白皙的脸,如今更是白得病态,嫣红的嘴唇似是真能沁出血来,她垂下头,抽出被寄容紧握着的双手,突然爆发,将桌上的胭脂水粉和首饰全部推了个一干二净,寄容说的对,哪怕她把心思藏得再好,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她低低笑了两声,眼里充斥着阴鸷,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寄容还有些孩子气的脸,眼神却奇异地柔软了下来,白皙的手指抚上寄容的脸颊,轻柔地拭去了寄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乖,别哭了。”
“好,”寄容哽咽着说道,她声音有些颤抖,僵硬地想扯出一个笑脸,可怎么也笑不出,她的手想要轻轻触碰柳朝云,却迟疑着不敢向前,手指微微蜷曲,犹豫着想要收回,柳朝云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拉住了她的手。
红烛噼啪作响,蜡油一点点落下,像是血红的泪,红得刺目,又渐渐凝固成肮脏的血块模样。
寄容望着相握的那双手,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意,这一点点热意逐渐在她心里燃烧成火,生出数不尽的勇气,她眉眼弯弯,刚才的苦楚都不见踪影,她走近柳朝云,抱住了身前的人低声诉说着:“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你把我带回家,那时候你也是这样,半点不嫌弃地握住了我的手。”
这个怀抱一触即分,柳朝云还没回过神,寄容就克制地放开了柳朝云,她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地望向柳朝云说道:“小姐,你有没有发觉,我越来越像你了。”
寄容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血来,她毫不在意的擦去嘴角的血后,那双怯生生的眸子仍是执着又热忱望着柳朝云,笑着说道:“小姐的愿望,寄容都要帮你达成的。”
柳朝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心里隐约明白寄容要做什么,却不敢去想。
那支红烛只剩下最后一点点光亮,或明或暗之间,柳朝云只觉得头晕目眩,后知后觉地涌上一阵阵被深海淹没的恐惧,红烛终于燃尽了最后一滴血泪,噼啪一声,房内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柳朝云的声音嘶哑:“容容,你做了什么?”
“小姐,你走吧,离开这里,”寄容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失去,再支撑不了,躺倒在了她的怀中。
寄容想要触碰她,又怕方才染血的手弄脏了她,犹豫着伸手拉住她的衣角,努力扯开了嘴角:“小姐,把我制成你的模样,让我成为你的偶,你不喜欢这里,寄容替你留在这儿,好不好?”
她又呕出一口鲜血,笑得傻乎乎的,天真又可爱:“小姐是世间最厉害的偶师,是我最敬佩的人。”
她骄傲又与有荣焉地说道:“海阔天空,我的小姐有哪里去不得。”
柳朝云嘴唇翕动,想要出声,却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生锈的刀割了千百遍也未曾出血,却依旧苦不堪言。
你想要我海阔天空,不受人所制。
可是容容,我的心被困在这里了。
寄容在她怀里渐渐失去生气,良久,她才喃喃说道:“不好,我不要你留在这儿,”可怀中的人再也听不见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寄容的眉眼,她日日夜夜与寄容相处着,此刻在黑暗中,她光靠着触觉,才发现手下这副骨相与她极为相似。
偶术塑容重在骨相,而非皮相,骨相难塑,皮相易改,要想骗过白凤阙众人,让人以为她已经自尽,助她出逃,光改皮相很容易被人看出其中的蹊跷之处,唯有骨相相同,才能够瞒天过海。
寄容为塑造这份与她相似的骨相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她对着不可能再给她回应的人问道:“容容,疼不疼?”
寄容将偶术用到了自己的身上,终于在今日彻底成了她的偶,只要等她稍加处理,这副偶的模样就能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她舍不得。
她无声地哭泣着,鼻间的血腥味一阵阵刺激着她,让她几欲昏厥,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昏过去,她紧紧抱着怀中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强撑着精神。
她明白等下寄容又会同往日一样重新陪伴在她身旁了,可她还是觉得心里像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血肉,只留下硕大的伤口,鲜血淋漓,无法愈合。
她未曾说出口,一直都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