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玮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私联倭寇而豢之,平增倭乱!还与京师官员有这么多勾结,杀他一人真是便宜他了。”李顾看完督察院的结案文书,生气的丢在一边。
程尹敛眉,说道:“此案确实牵连了京师很多官员,但龚正道已经自请致仕回乡,以下官之见,案子可以了结了,以免引得朝廷动荡。”
李顾不置可否,从案前起身,又把督察院的文书捡起来,弹了弹暗黄色锦缎包裹着的文书外壳,把文书递给程尹。
“看来,这结案文书是你的手笔。”
“下官不敢。”程尹赶紧拱手作揖,弯着腰。
“没什么不敢的,你说的也有道理,首辅都走了,是时候结案了,再查下去,估计惠帝一朝的官都要被拉出来鞭笞。”
长春宫这边也收到了消息,龚正道差人给赵簌簌送了一封手信。赵簌簌拿过来,没有打开,直接放在火烛上烧了。
“龚大人明天就要离开京师了。”
“本宫忙着准备中秋宫宴,实在抽不开身,你告诉阿莲,让她替本宫送龚大人走。”
松江厘金案移交督察院以来,龚正道不止一次的向她求救,甚至拿出闵妃之死来要挟她。无奈,赵簌簌只好给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下野。赵簌簌承诺他,等这个案子的风头过去了,自己定会在京师罗织一个非他龚正道不能解决的大事,让朝廷把他请回来。
中秋宫宴在镜湖上举办,一些皇上亲信的朝臣也应邀出席。一艘艘宫船泛在湖上,宫灯点亮了整个镜湖,湖泊上的灯光再加上圆月和星星的倒影,一时令人分不清天与地。
宴席过后,妃嫔们离开皇帝所在的龙船,去往小舟上喝茶听曲。
程荑一边离开一边舍不得的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与上次见面相比,父亲的身形仿佛更加消瘦了,刚刚在席间时,她也注意到了,父亲时不时的咳嗽会令他的身体跟着抖动,她竟不知父亲不知何时变得如此苍老。转过身下船时,程荑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她明明记得自己小时候父亲是那么英武,那时父亲总是一大早就带着大哥在荷花池边练拳,她则在一边跟着瞎比划。
“我与宁嫔娘娘一艘船吧,不知道娘娘介不介意。”唐隽说道。
程荑回神,怔怔的看着她。自从上次唐隽因闵妃之死而被降了位份之后,就鲜少出宫了,更不会主动招惹她,但现在她居然要求跟程荑一艘船,有古怪。
上了一艘宫船,程荑自然的坐在主位上,宫人们摆好茶水后,唐隽就叫他们都退下去,几名宫女便去船头听戏了。从远处看过去,她们所在的那艘宫船上,只看见唐隽和程荑坐在珠帘后面。
“程荑,我很羡慕你。”唐隽说着话,但却没有看她,眼睛顶着戏台子,“既有父兄撑腰,又得皇上宠爱,为什么?你命这么好?”
“龚大人逝世,你要看开些。”程荑宽慰她。
龚正道回乡的路上遇到了山匪,一行五十四人都被杀了。
“外祖父才是那个最可恨的人。”唐隽笑了,但是眼睛里面却噙着泪。
程荑感到诧异,曾经的唐隽是最以她的出生为傲的。
“是他把我丢进宫里,又把我当作弃子丢掉的。如今龚家门阀坠落,皇上也不喜欢我,我在宫里的日子一眼就望到头了,真没意思。”
唐隽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把珠帘掀起来,身体倚在窗边,轻轻吸了一口气,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后转过身看着程荑,说道:“闵妃不是我杀的,我跟她无仇无怨,为何要害她,还要连带着害你?”
“那是谁?”
“空口无凭,我手里有证据,想要的话,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来这里,我把它交给你。”
程荑还想继续追问,不料唐隽突然拿起圆桌上的茶壶猛地摔在地板上,再接着用尖利的嗓音喊道:“程荑!你欺人太甚!你等着!”
宫女们听见声音赶紧跑进来,碧玉把程荑护在一边,担心的查看她有没有受伤。而程荑始终盯着唐隽,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始终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我要下船!程荑,风水轮流转!你等着,我也要看你落魄的那一日!”嘶吼着,唐隽被宫人簇拥着下了船。
赵簌簌锐利的目光从龙船上投过来。李顾要和程尹等人讨论前朝之事,她便自觉的下船,正要下船便看见了那艘船上纷乱的场景。
“唐隽为什么会跟宁嫔在一起?”赵簌簌回头问姿若。
“龚大人遇到山匪,已经仙去,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姿若说道。
“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担心。”
“我这就去查。”
赵簌簌回头看了看正在跟程尹说话的李顾,示意姿若道:“宫里办事,谨慎一点。”
龚正道致仕,首辅之位空悬,寒门士人进入内阁的最大阻力也没了。李顾没有提拔原先的次辅担任首辅,反而选择了原来内阁成员中最会和稀泥的杨劭担任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