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被一口滚烫的面汤呛住,捂嘴“噗噗”咳嗽起来。
李长庆目瞪口呆在当场,只见薛兰泽打了个酒嗝,龇出一口妖娆的小白牙,这才将一身堪堪涌到毛孔的冷汗憋回去:“这玩笑开大发了……我哪有那本事?”
薛兰泽用胳膊肘捅捅他,笑得肆无忌惮:“听说条子被带走时,动静不小……我一小姐妹正好撞见,回来告诉我,说那人长得不错,是不是真的?”
李长庆看了眼空了一小半的酒瓶,心说“这是真喝大发了”,一边暗搓搓地伸出爪子,一边笑嘻嘻地说道:“长得是还行,不过当条子的,再不错也只能干看着,哪敢动那种念头?”
他泛着油光的咸猪手堪堪碰到薛兰泽衣袖,女人就在这时细细地眯起眼:“怎么,你见过?”
李长庆无端觉得那眼神像是成了精的猫妖,幽深中透着邪性,心头打了个突,伸出去的手魔怔似的顿住:“见、见过一回……嗨,人家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咱们能打交道的?也是他约了人,误打误撞碰上的。”
薛兰泽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嘻嘻笑道:“我知道,我听小姐妹说了……就是他撞死的那人,对不对?”
李长庆被她笑得心痒难耐,偏偏看得见摸不着,心里憋了一口跃跃欲试的气:“可不是!你说那两人也是,前脚还哥俩好的一起喝酒,后脚就翻脸无情、大打出手,至于吗!”
薛兰泽眼神恍恍惚惚:“一起喝酒……嗝,喝的什么酒?不是说,条子都不喝酒吗?”
李长庆一拍桌子:“那还不是做给外人看的?真到了私底下,一个比一个放得开!就警察带走那条子,当晚喝了得有二两二锅头,要不怎么能撒酒疯?你看看角落里,被他砸坏的桌子还没来得及丢呢。”
薛兰泽顺着他的指点转过头,果然看到角落里躺着一堆凄凄惨惨的“残肢废料”。
一个小时后,过足戏瘾的薛律师带着小王助理结账走人,只见她一分钟前还摇摇晃晃歪歪扭扭,大半个身子压在王珏肩头,险些将小王助理砸趴下,等离了李长庆的视线,她是腰不弯了、腿不扭了,精神焕发神清气爽,跟检察官干上二百回合毫无压力。
变脸如翻书的能耐直把小王助理看得一愣一愣的。
“……卷宗上写得很清楚,警方在损坏的桌子上采集到陆警官的指纹,与李长庆的证词相吻合,”王珏满面担忧,不知是操心案子,还是担心灌了三两二锅头的薛律师突然趴窝,“薛律,这个案子……不好打。”
幸好薛兰泽很清醒,三两五十度的白酒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你觉得李长庆这人怎么样?”
王珏回想起李长庆盯着薛兰泽的眼神,只觉得又是厌恶又是腻味:“油腻、庸俗、自私、爱占小便宜……他或许会为了蝇头小利在法律边缘打转,却没胆量真正越线,更不太可能担着身家性命做伪证。再说,陷害陆警官对他有什么好处?”
薛兰泽敛下眼角,所有的烟视媚行、肆无忌惮被收得点滴不剩,显出几分近乎肃穆的凝重来——反正她要是用这副面貌去套李长庆的话,铁定什么都问不出。
“是啊,李长庆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挑战公权力的权威,”薛兰泽话音一顿,意味深长地转向王珏,“可是……如果有人给了他足够的好处呢?”
王珏听懂她的暗示,错愕地睁大眼。
让她错愕的不是薛兰泽话里话外关于“李长庆可能被人收买作伪证”的暗示,而是薛兰泽连自己也没意识到时就表露出的立场倾向——虽然私下相处中的薛兰泽显得很随性,但她远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么好打交道,否则也没法震慑住一干名校毕业、眼高于顶的实习生,更不可能在法庭上跟那位出名犀利的检察官战得旗鼓相当。
虽然刑辩律师在大多数时侯是当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但薛兰泽习惯了对当事人的供词持保留态度,绝不会全身心地相信某个人。
这是出于“证据至上”的原则和专业素养,也是一种本能。
然而这一刻,王珏从薛兰泽的反应中敏锐捕捉到某种倾向——她是相信陆临渊的,虽然从未宣之于口,但她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陆临渊是无辜的”这个判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足够的论据,让这个主观性的判断落地生根,成为无懈可击的定论。
这在她长达六年的辩护生涯中,是从没有过的事。
这两人大清早离开律所,直到日薄西山也没回去,前脚套完李长庆的话,薛兰泽后脚就带着王珏来到相隔两条街的案发现场,一边调出手机里保存的东川巷区域地图,一边推算车辆开进来的路线。
“东川巷地势复杂,好多地方不能通车,可以选择的路线不多,”薛兰泽说,“无论怎么选,从主干道拐进这条街,都必须经过前面的淮海路……这样,我们沿着街道走一遍,看能不能找到隐藏的监控摄像头。”
这其实是白费功夫,因为早在她俩之前,警方已经将这一带犁地似的翻找过一遍。可惜,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