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妙玉
霁月饶是水性尚可,但经过日里暴雨,绥远河河水暴涨,水深浪急,浪涛翻滚间,霁月几乎无法换气。不多时,竟被卷入滚滚洪流之中,半分也不由自己掌控,犹自听到岸上抬轿人的呼喊。
慌乱中,霁月幸而抓到一段朽木,她用尽全身气力,试图爬到朽木上去。然而水势太大,屡试不成。她只得将半个身子探到朽木之上,任凭自己顺水漂流。
漫长而无望的漂流,霁月又累又饿又无助,然而夜色渐沉,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如同自己凄苦的人生,跌跌撞撞,充满险境,无从依靠。
这样漫长的漂流过了很久,河床的落差突然陡增,一段急流之下,一段断树枝丫竟迎面劈来,霁月不由得心头一紧,尽力埋头闪躲,只听得“刺啦”一声,颜面是躲过了,断枝却是如刀锋般划过霁月的后背,瞬间划出一条深深的伤痕,绽开的皮肉如同诡异的彼岸花,冲向河的下游。
伤口浸水后有火焰灼心似的疼痛,霁月觉得自己的血在后背不断涌出,慢慢的有些意识模糊了,她很想就这样昏睡过去……
“姐姐,姐姐……”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小山在呼唤自己。
“不行!”她不能允许自己放弃,“小山还没有找到,”这也许是支撑她的唯一信念了,手指仍然死命扣住朽木,指尖几乎抠出血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被冲到多远的下游,正待霁月精疲力竭之时,恰被岸边横倒的树枝挡住了。
霁月心下一松,几乎要热泪盈眶了,“想我自打出生起,并没半点运气。老天爷这是发慈悲可怜我了。”
艰难爬上岸边,又冷又湿,周围一片漆黑,却又似忽明忽暗有着某种骇人的生物一般。心下害怕之时,却见岸边不远处有灯火影影绰绰。
想来是有救了。
霁月用尽全身意念爬到那灯火近处。失去意识之前,努力抬头看了一眼门匾:蟠香庵。
依稀中,有人把她抬到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所在。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霁月醒了。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一片模糊渐渐变清晰,一个身着海青的瘦小身影正背对她忙碌煎药。
霁月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上身□□,仅仅搭着一床薄被。她试图起身,后背的伤口如蜂蜇一般疼痛,令她不仅轻声‘呀’了一声。
前面忙碌的身影听到声音,连忙转身问道:
“你醒啦?快别动,可是伤的不轻呢。”
是一名小女尼,看起来约莫十几岁的样子,面容亲切温和。
“这是哪里?”霁月环顾这间屋子问道。
“蟠香庵。早上发现你晕倒在庵门,我师傅救了你,还给你上了药。”
“多谢小师傅相救。敢问尊师法名?我自当当面谢过。”
“尊师法名妙玉。我嘛,就是陪师傅修行的,叫我心隐好啦。此刻师傅在前面做早课,不消多时应该会来看你的。你且安心躺着。”
妙玉?
霁月心下一惊,从前在荣府的栊翠庵,有一修行的大小姐也唤作妙玉,因听说模样极好,也曾好奇心大发,同其他小姐妹一起在大观园远远看过,的确生的异常美丽,气度非凡,只是未曾有过言谈,想来是不会留意自己这个小小丫鬟的吧。只是不知荣府败落,妙玉缘何流落至此。
想着嫂嫂生死未知,朱家不知是否四处打探自己,霁月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先自闭目养神,毕竟后背实在太疼了。
“可好些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霁月被一个温柔清冷的声音唤醒。
甫一抬头,只见来者一身灰白禅衣,外着月白素绸外褂,看起来甚是素净,却也隐隐有流光;鬓发如云,发束妙常冠;一双晶莹灿烂如冰雪的眼睛正看向自己。
霁月虽恐被认出,但也按下心中的不安,微微抬起脖颈道谢:“小女子名唤小月,本是附近溧溪人士,昨日不慎落入河中,多谢法师相救。”
一面说着,霁月一面努力想从对方眼中探寻是否认得自己。然而对方似乎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熟识模样。
妙玉听罢略微点头,“怪道你发热如炭呢。”
霁月这才发觉自己周身火烫,皮如炭烤,且骨头并关节俱是酸疼不已。
“你且好生养着,这伤只怕不能一时好起来。待到伤口好些便离开吧。”
霁月万万没想到妙玉一来便如此下逐客令,但想着伤好便要尽快去找弟弟小山,便也不置可否。
说罢,妙玉便离开了。
此后的几天里,心隐每日准时来给霁月送饭食汤药,并悉心为其上药。
棱窗外的琵琶叶子随风轻摆,伏在床上的霁月心中隐隐是有些着急的,毕竟弟弟下落不明。
“妙玉法师,是否听说过骆驼队?”
霁月依稀记得妙玉是自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