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颇多游历,想来是有些见识的。于是在一日妙玉来探望的时候,忍不住打探起来。
“听闻西域商队来中原采买丝绸绢帛,会骑骆驼,但也多至雍梁之地,像金陵城这样居东近海,未曾见过。”霁月只得作罢。
可以起身时,霁月便偶尔逡巡于庵中。
蟠香庵位于玄墓山山脚,此处茂林修竹,曲径通幽,颇为静谧清冷,但霁月每每总觉得似有花香若隐若现。庵中人并不多,只得五六个小女尼日常来往。霁月想起,好像妙玉的师傅圆寂于上京城,因而荣府夫人接妙玉进府修行。想来,他们再次回到此处,香火并不旺盛,自打到这里,霁月几乎没有见过什么香客,冷清如妙玉本人。每日只见妙玉携几个小女尼恪守晨暮二课。仅此而已。
不消几日,霁月发热逐渐好转,却因上药频繁掀衣,原本的咳喘之症又犯了,加之内心焦虑,竟有日渐加重之势。妙玉只得重新开方,医治霁月。
霁月心下感激,奈何妙玉生性冷淡,只得每日同照顾自己的心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心隐素喜聊天,有时还会边煎药,边做些简单的女红。霁月少不了代为辅助。许是霁月的女红技艺征服了心隐,慢慢的,霁月从心隐那里了解到一些过往,连同荣府的记忆碎片,如拼图般的拼凑了出妙玉的身世来历。
这妙玉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只因自小多病,所以入了空门,带发修行。十八岁这年,妙玉父母亡故。便随师父奔赴金陵城,不久师傅圆寂。妙玉本欲扶灵回乡,但被荣府力邀,暂居一段,直至荣府败落,又返回出家之地蟠香庵。
这日,心隐一面煎药,一面做在火炉前轻声叹气。
霁月忙问缘由。
“前日整理姑娘的衫袍,发觉一件有些破损,奈何我技艺不精,无法修补。”此时心隐已经颇为信任霁月,甚至开始当面称呼妙玉为“我家姑娘”。
正中霁月下怀。霁月本就想找机会,尽心报答妙玉的救命之恩。
“或者我可以一试。”
霁月在荣府,向来以女红刺绣手艺精湛闻名,若不是自告奋勇,熬夜为公子修补雀金裘,也不至于落下这咳喘的旧疾,但公子待霁月的确不错……想到这里,霁月不仅心里微微刺痛,双眼微闭,似是想要截断这记忆,前尘过往又有何用,还是不要再想。
心隐大喜过望,“如此,便谢过小月姑娘了。只是千万勿要赶工,不是要紧的衣物,姑娘的咳疾尚未痊愈。”
是日,心隐便将衣服并全套的女红工具带至寮房。
是一件日常的法衣,乍看并不破损,实际确实暗纹繁复,隐约的流光如月华倾泻。破损并不严重,只是袖口的破损需用双套锁绣来还原。这种技法会的人的确不多,倒是难不倒霁月。只是略微费些功夫而已。
几日后,法衣已经修补好,霁月准备亲自登门送还给妙玉,以表达感谢之意。
随即,霁月跟随心隐来到妙玉起居的禅房小院。
小小的院落坐落在蟠香庵的深处,玄墓山多雨,时常氤氲缭绕,潮湿的气息中,香气渐浓。
这是霁月第一次进妙玉的院子。只见小小的门匾上题着两个字:云空。
进得院子,只见丛丛紫苑如花团锦簇,如浅紫色的游龙般蜿蜒至厢房。厢房旁似有几棵梅树,因不是开花季节尚不能辨。最绝的是几株三角梅开得正盛,厢房的窗户密密地笼罩于艳丽的玫紫色中,伴着逸动的灰雾色蝉纱,清雅与妖艳交织,有种说不出的矛盾美。
“倘若误入,怕是以为哪家小姐的闺房呢。”
霁月嘴里却开着轻松的玩笑,掩饰着心下的疑惑。
妙玉这几日闭关打坐,与霁月已是数日未见。
彼时已是掌灯时分,只见妙玉独自在灯下在一本书册上写着什么,见二人进来,忙合书放下。
“小月姑娘似是气色好了不少。”
“多谢法师悉心医治。小月无以为报,只是修补法衣还是力所能及的。”一面说,霁月一面递上了法衣。
灯下一看,几乎看不出修补痕迹,妙玉颇有讶异之色,“小月姑娘的技艺如此精湛。”
“法师过奖了,也只有刺绣女红能为恩人尽心了。”
妙玉略一沉吟,“如此,库房里还有一些旧时衣物,俱是我颇为喜欢的,可否烦请姑娘代为修补?并非故意劳烦,只是这样好的手艺多年未见了。”
“恩人万勿客气。”霁月心下略略诧异,妙玉似乎并非会提这样要求的人,但霁月是愿意尽力的。
“只是还请不要急在这一时。”
转身告辞的时候,霁月一眼瞥见桌上的书名——《寸灰集》。
一寸相思一寸灰?
霁月于诗词上并不太通,脑中忽然冒出这句戏文中听过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