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都是万年寒霜,叫人猜不出喜怒。
此时,他正冷眼旁观新人拜堂,不耐烦地等待婚礼结束,今天这趟礼,他是代皇帝随的,等这俩人拜完堂,他也就能交差了。
“夫——妻——对——拜——”唱礼官拖着长长的尾音喊完最后一个字。
新人对拜,躬身时,头和头不小心碰到一起。
新郎官娇气,“啊呀”一声叫出声来。
沈心心里咯噔一声。
这声音不是曹子桓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猛然掀开盖头。
这才看清,和她拜堂的人哪里是未婚夫曹子桓。
分明是...曹子钦!
震惊之下,转身看向坐在高堂之上的父亲。
沈泰然怒喝:“像什么话,快盖好盖头。”全然不提骗她之事。
环视四周,不见未婚夫曹子桓的身影。
她心中一片了然,苦笑。既不想娶,直说便是,骗她跳进火坑又是何苦?
来到这个世界十七年,恨自己只长岁数不长心眼。
刚出生时,她每天都盼着赶紧从这场梦里醒来,妈妈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得赶紧醒过来去看她。
过了很长时间,她只能妥协,认命地接受已经穿越的事实。
十三岁那年定亲,对象是曹家大郎曹子桓,两人常偷偷见面,她笑自己,前世直到28岁都是单身狗,没想到,这一世还未成年就谈起了恋爱。
打从十六岁生日那天开始,她就窝在自己的小院里做嫁衣,自己画图纸,自己裁,自己缝,自己改,娘打趣道,“人还没嫁过去,心已经飞到曹家大郎那里了。”
她咧着嘴笑,毫无大家闺秀的形象,“等我嫁过去就自由啦。”
“还不是要侍奉公婆。”娘嫌弃地戳她脑门儿。
“就一年而已,”她嘴犟,“一年之后,我们就可以搬去自己的小家了,到时候,我就是女主人,想干嘛就能干嘛。”她笑得一脸憧憬。
农历二月,沈泰然为自己最小的儿子办满月酒,宾朋满至,后宅各个院子的下人都被调去前院和后花园听候差遣。
曹子钦闯入小院时,只有沈心一个人
事情发生后,她不吃不喝两天两夜,第三日一早,娘欢天喜地的告诉她,因祸得福,曹子钦会娶她过门,等嫁过去,她就是镇国公唯一嫡亲孙子的正房妻子。
嫁给...那个畜生?
绝不可以!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只要能嫁给罪魁祸首,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她难过到不想吃饭喝水,是因为忘不了那个噩梦,是因为恶心,而不是哀悼什么贞洁。可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就会被视为离经叛道,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怪物。
绝食第五天早上,她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游移在身体和外界之间。
她没想轻生,还没活够呢,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为了别人的罪行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她只是很累,想休息一下,等情绪缓过来就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娘拿来一封书信,哽咽着告诉她,是曹子桓托人寄进府里来的。
信上说,此生唯她不娶,让她珍重身体,婚礼如期举行。
......
大婚当日,沈心穿上亲手缝制的嫁衣,被八抬大轿送去曹府。
看样子,只有她是被蒙在鼓里的。
喜堂上,沈心直视他爹,目光坚定,淡淡说道,“我不嫁”。
沈泰然眼皮直跳,他感觉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他。
不孝女!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一时怒火中烧,呵斥道,“孽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在此置喙!”
沈心好笑地看着堂上的人。父亲?什么时候,他真心实意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
从生下她之后就不闻不问,直到十三岁那年曹府上门求亲,他对母亲和这个女儿的态度才发生大转弯,继而宅子里所有人的态度都随他转变。
夫人不会再故意拿娘亲撒气;月钱开始按时足量发放;众姐妹终于意识到了她们有个长姐,纷纷发扬孔融让梨的精神,就连缝制新衣时都让她先选布匹;跟厨房要碗红糖生姜水时,再不会出现不是糖没了就是姜用完了的情况。
周围一下子多了许多好人。
沈心嗤笑反问,“父母之命?您口口声声告诉我的要嫁之人可不是他!”她伸手一指穿着大红喜袍的男人。
曹子钦恼羞成怒,一把扯下胸前的红花,“怎么着,嫁给我还委屈你了不成?告诉你,要不是爷大发慈悲娶你,就凭你如今的残破之躯,还指望嫁给谁?”
沈心看曹子钦,就像是看只茅厕里的苍蝇般恶心,她的眼里翻滚着愤怒和厌恶,但她不想吵架,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她作呕的地方。
于是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一把扯下红盖头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