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可太精明,又绝不能太蠢笨,否则都会坏事;不能有太强硬的背景,又不能毫无身家牵连,不然来日事发,被人瞧出破绽,亦不太好。
“雍大夫,兵士已经点齐。我们是否这就出发?”眼前的元尉姬乙聂态度毕恭毕敬,笑请雍禀示下。姬乙聂年届三十,身形壮硕,处事还算麻利果决,但手段不无鲁莽。他的资历不算短,也算是一个众人眼中来日定会大有可为的青年武官。
雍禀看着姬乙聂,心思幽幽,暗暗细细密密织罗,点点头道:“事不宜迟。吩咐人马,行事不得声张,但动手要快。下手利落些,明日一早你我才好向大王复命。”
元尉姬乙聂忙点头称是:“卑职明白。卑职必当尽职尽力。今次还要多谢雍大夫对卑职的提携机会,明日雍大夫入朝面君,还要请大人为姬某多多美言几句。”
雍禀眯起眼睛,扶须微笑,点头算作会意。随即,将诏书交给姬乙聂,他便上了马车,抱袖闭目养神。马车启行,一百五十武卫随即纷纷上马,跟随姬乙聂乘着风雪,向长街之上破风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雍禀的旧识,齐国大夫熊简枋的府邸。
熊简枋本是楚国名士,出身贵族,芈姓,熊氏。此人昔日在齐国被襄公礼请入朝,在朝中政务上,尚算有些能力,但平日孤傲,不喜与朝中重臣往来过密。两人在政见上并不算投契,是以他与大夫熊简枋虽同朝为官,相识却并不相知。
而今东窗事发,细细推及其中因由,坐在马车里的雍禀额前蓦然生出一阵后怕的寒意,心底又同时生出一段侥幸。
他们的人马动作很快。
寒风呼啸,城中的百姓此时都在睡梦中。原本密集的马蹄声此时俱被道路上厚厚的积雪所吞没。
熊府门前,武卫森森,蓄势待发。元尉姬乙聂命一人前去叫门。
府内的门仆在熟睡中被惊醒,挣扎着起身开门。看着门外的森森武卫,门仆原本睁着的惺忪的眼睑,渐渐变成惊惶。“你……你们是要找我家大人?”
就在这时,元尉姬乙聂下了马,上前一步,拔出铜剑,对那门仆低声喝道:“正是要找你家大人!”话音未落,铜剑便已没入那门仆肋下,贯穿刺过,伤口所在,顿时血如泉涌。
一声闷哼,可怜那门仆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丢了性命,死在门后。姬乙聂重重推开大门,一脚将那门仆的尸体踢至一旁。
姬乙聂一摆手,一百多名武卫便分作四队,一队包围熊府,三队入府拿人、控制前后院、搜寻证据、查抄府邸。
从点齐人马到包围熊府,雍禀的动作之凌厉迅速,令人不免咋舌。
武卫们破门而入,举着火把,拔出利剑,见人便斩杀于当场。
这是一场几乎沉默的杀戮。
压抑细碎的脚步声中参杂着家奴被斩杀时凄厉闷钝的惨叫声,箱柜翻倒的凌乱之声,布帛断裂、物器破碎之声。院子里的喧闹声几不可闻,所有的行动都是那么的低沉而又有条不紊。有人甚至尚未发出什么声响头颅便已被砍了下来,遭遇如同猪狗的屠宰。化不开的浓浓的血腥气,很快便在四周弥漫开来……
大夫熊简枋在榻上睡得并不安稳。多年的军旅生涯,令他对危险的逼近有着敏锐的直觉。静夜中前院隐约传来的一声门屋被踢开的声响,令他瞬间便从睡梦中睁开了双眼。
立刻披衣起身下床,他取下墙上的佩剑,打开房门,便急急奔了出去。
屋外原本漆黑一片,茫茫大雪中,中院门前此时却已渐渐有了光亮。有人在前院点起了灯火。与此同时,各房家仆的呜咽的哭喊声,细碎的求饶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他的儿子熊伯文也从房内仓皇奔出,神色慌张。
熊简枋看着前院的方向,暗暗心惊,隐约猜出,定是自己的身份已然败露。时机危殆,他一把拉住熊伯文的手臂,他只顾得喊出这一句:“吾儿,快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狠狠地踢开了前院连接后院的漆门。手持铜剑的武卫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弓箭手和武士,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杀意森森;而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们铜剑上殷红腥咸的血迹和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杀戾之气。
元尉姬乙聂和大夫雍禀在最后走了进来。
雍禀神色复杂,向熊简枋还算客气地一揖手:“今日要得罪了,熊大夫。”
随即,姬乙聂便大步上前,目露凶狠,向眼前父子二人举起手中密诏:“齐王有令!当朝大夫熊简枋一族,身受王恩,多蒙圣宠,却叛我大齐,寡义廉耻,背恩忘典,其心可诛!今查,熊姓一族本系楚国潜伏在我大齐多年的细作,屡番背主勾连外敌,泄我军政机密,贻误大齐国情军势,戕我朝肱骨之臣,伤我军忠义之师,用心险恶,罪衍昭昭,虽死不足以平王恨!今以叛国罪处,满门抄斩,入府捉拿,所有男丁当场诛杀,断不容情!”
姬乙聂扬起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