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糖掰成两块吃,等于多吃一块糖,两节课并成一节上,简直头昏加脑胀。雷明打着哈欠,讲台上的声音还在继续:“记住不坚持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松。你们现在放松,以后吃苦,现在吃苦……”
尽管雷明不止一次地反思自己学习不好的原因,但他最后还是很不要脸地,把责任推到了肚皮没货加嘴巴啰嗦的老师身上。老师年纪大了,操着一口改不掉的浓重乡音。雷明希望他喝喝水或歇一歇,不要总是从喉咙里吐痰,但转念又想人老了大概控制不住,他可以嫌他没本事嫌他教不好,唯独不能嫌他老。
终于熬到下课,雷明去完厕所回来,陈清峰在翻他的本子。
“罗慧给你的?”
“嗯。”
“承不承认差距?”
“承认。”雷明不知她哪来那么多精力,明明脏活累活已经快把她填满了不是吗?还是说聪明人真有三头六臂?
“借我看看。”陈清峰忽然说。
雷明坐下:“你自己问她要。”
“她给你是因为你问她要了?”
“……”
雷明看陈清峰,陈清峰也看他,轻轻笑了:“她对你是好。”
雷明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种话。其实他很想把整本的内容都抄下来,可惜没时间,罗慧的字又太好看,好看到他一落笔,一对照,整片的狗爬字竟让他汗颜。
雷明很后悔在初中生涯的最后三个月才尝到学习的苦头和甜头。他之前看别人刻苦多少带着点事不关己,如今摊到自己身上,却是头悬梁锥刺股也没了用处。他做不到一点就通,只能像种地一样一锄头一锄头地挖,一个坑一个坑地撒种。小时候去菜地浇粪,他偷懒犯浑直接把粪水拿来泼,被奶奶揪疼了耳朵才用粪勺沿着菜根一点点地浇。
他累极时感觉脑子里装的东西跟粪水没什么两样,睡醒了吃饱了又安慰自己尽力就好,毕竟临阵磨枪就能文曲星附体,对寒窗苦读的其他同学也不公平。这天下午,他背烦了书偷溜去胡文海家,胡文海见了他不由打趣:“哟,这谁啊,没活就不上门,你还真是有良心。”
雷明在他家门槛上坐了会儿,胡文海给了他一篮昨天去地里挖的鲜笋:“这雨下得跟哭娘似的,也晒不了笋干,你拿回家吃吧。”
雷明回去让陈秀春炒了吃,陈秀春见他脸色不太好,以为他在胡家挨了骂,就劝他还是以考试为主。
“清明那天我们去坟头认真拜了,你爸你爷爷还有太公太婆都会保佑你。”
雷明哼声:“他们保佑?他们见过我吗就保佑,别再保佑错了。”
“怎么没见过,清明冬至七月半,你哪次没去,他们是看着你大起来的。”
雷明笑。
这一笑让陈秀春宽心,她想起自己给他打听到的后路,中药班要花钱她不怕,她怕的是即便高收费也有门槛,总不会考个零蛋也能读:“我不是让你当状元,就是想让你把会做的题做对,拿到该拿的分。”
“知道了。”雷明还是这句话,吃完饭又冒着绵绵细雨回了学校。以前没人对他好,他很痛苦,现在很多人对他好,他高兴的同时照样痛苦。为了消解痛苦,他试图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复习上,别人六点起床,他就五点半,别人十一点睡觉,他就等他们起鼾了再在被窝里打起手电。陈清峰劝他这样下去不行,他却说他打的不是持久战,是闪电战,早睡晚起压根来不及。
陈清峰担心雷明在透支身体,但其实雷明的体力支撑得住他的消耗。临近尾声的两次考试,老师公布了成绩没公布排名,雷明的数理化分数都差不多,倒是语文前一次98后一次78,让他挠破头皮——预选的时候作文偏题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考不好谁还能把他枪毙了不成。
下课铃响,雷明把卷子揉成一团,拿了碗去食堂抢饭。如果说他的实力还有待验证,那他的心态无疑让他做到了自我解压。奈何预选考试那天,从凌晨开始就大雨滂沱,在一众黑黢黢的屋子里,有三户人家早早地亮起了灯:
陈江华早跟大哥约定,让他来接陈清峰去县里的考点,此刻正焦急地盯着路口。罗庆成则难得在灶台边忙活,去县里考试有很多变数,他担心罗阳饿肚子,特意蒸了几个热乎的馒头。
罗阳要搭陈家的车,等馒头好了就匆匆出门。罗慧把一道小小的黄符递给他:“哥,好好考试。”
“你也搞封建迷信。”罗阳嘴上不饶人,到底接了,临走时还摸了摸罗慧的头。另一边,雷明也穿上蓑衣,接过了奶奶给他求的黄符。
“路上慢慢骑,时间肯定够。你穿雨鞋去,湿了再换凉鞋,别苦着脚。”
雷明嗯了声,打了个哈欠。
“没睡醒?”
“睡醒了。”雷明跨上自行车。
雨还在下,农村的考生都提前往县里赶。雷明一直等雨停了才到考场。他大跨步上楼,走廊上有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