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顾山长销了假,陆宫梓踏着夕阳走进九里香。
西稍间房门大开。
陆宫梓伸头往里看,红木架上的书册少了七八本,青竹案上的小毛笔也不见了。
转进卧室,藏青学服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打开箱笼,各色衣衫交缠在一起,乱得不成样子。
陆宫梓摸了摸最底下。
没了。
那块一直放在这里的蟾宫折桂玉佩,没了。
身后脚步声轻响。
陆宫梓回头看向来人,桃花眼里尽是慌乱。
“你去哪了?”
不等宋昭苏开口,她猛然觉察自己认错了人。
“少辞在哪?”
宋昭苏微微讶异:“他回京了。”
一霎儿,陆宫梓眼圈红了:“什么时候的事?”
宋昭苏:“走了有半个时辰,现在出发说不定还能追上……”
话音未破,陆宫梓一阵风似地冲出去。
该死的温少辞!
分明说过她在哪他便在哪,如今她在这里,他竟敢不告而别。
出了九里香,眼前晃过一个人影。
温少辞背着包袱,跑得气喘吁吁:“我去郡王府找你,门房说你回了书院,我就——”
陆宫梓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辞哥,别走!”
那般骄傲的公主殿下,语调竟有两分哀求,抱着他的那双小手,力道十足。
温少辞忽然恨极了那名惹她落泪的男子。
尽管那名男子就是他自己。
“我不是要走,只是回京改一下学籍,写信太慢,我亲自跑一趟,很快就回来。”
为了显示公平,考生须回祖籍参加乡试。
按律,更改学籍不是易事。
换作旁人未必肯尽心,何况乡试之后的会试在长安举行,父亲只怕要责怪他多此一举。
温少辞用力地抱紧了陆宫梓。
他的公主在金陵。
这不是多此一举,是至关重要,是必不可少。
陆宫梓一把将他推开。
温少辞有点懵。
嗳,这不是辞哥该有的待遇。
陆宫梓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学籍单子,将纸一抖,送至他眼前:“瞧瞧,早帮你办好了。”
温少辞如获至宝,盯着上头的墨字瞧了又瞧。
陆宫梓仰头看他:“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
赵琰许了她一个承诺。
只要“陆宫梓”考中举人,他便帮忙促成赵临欢与温少辞的婚事。
温少辞挑了下眉。
这话听着好生耳熟,倒像他说的。
宋昭苏站在门外,亲眼见证了一出“郎情郎意”的好戏。
心中怪异更胜从前。
郡王妃的侄儿、崔贵妃的亲戚、崔鹿绫的表哥,这些身份交叉重叠,似乎指向某人。
某人是谁?
一时之间,宋昭苏答不上来。
·
暮春五月,梅子黄时雨。
因为天气不好,张祺没有趁着放假去找王宝环。
三杯酒下肚,桃花眼挑起一抹媚色:“太守大人怎么说?”
温少辞盘腿坐在蒲团上,伸出手,环住陆宫梓的腰身,不声不响地将人摁在自个儿怀里。
平时顶多拉拉小手,搂搂抱抱都是避着众人。
偏生赵临欢酒醉微醺的模样太过诱人,温少辞不想她被同窗瞧见。
张祺飞快挪开视线,眼睛盯着矮桌上的花生米:“伯父说,待我考中举人,许我上门提亲。”
陆宫梓抬起手,捶了一下身边人的胸膛:“和我一样。”
“啊这——”
张祺抬起头,同情地看了一眼温少辞。
温少辞满脸疑惑。
莫不是喝醉了出现幻觉?
以为她自己是个男人?
或着,以为他是个女人?
宋昭苏捏着酒杯,不动声色地打量陆宫梓:“你要娶的是哪家姑娘?”
桃花眼一闪一闪,陆宫梓坐直腰板,两只小手捧住温少辞的脸,倾身吻了上去。
哐当——
宋昭苏失手跌了酒杯。
这是他能看的吗?
宋昭苏抬眼望天。
温少辞面色绯红,呼吸一阵重过一阵。
那个吻,宛如蜻蜓点水,后劲却似火山,在他体内不断迸发。
清冷的眼眸染上一层情/欲。
“宫梓醉了,我扶她回去休息。”
嘴上说的是扶字,手上用的是横抱。
砰——
东稍间的门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