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直停留在棋盘之上,语气一如寻常百姓闲谈之时,仿佛两人并非君臣,而是老友。
不过他们确实是老友,但前提是建立在君臣的基础之上。
这点凌武侯从来都分得很清楚,此刻他也是没有立即回答。
无声之期,夜风潜入,棋盘旁宫灯的光亮暗了一下,随后立马就有宫女快步去掩紧窗户。
“珩儿之愿乃是入朝为官,报效大擎,为陛下分忧。”
“入朝?”
擎皇稍有诧异,抬眸与凌武侯相对而视,习惯性地想要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些什么来。
仅仅一瞬他便又收回目光,几十年了,他这招在凌武侯那里向来不管用,他清楚,凌武侯敬重他却并不畏惧他,所以在对视之时,凌武侯从无局促与紧张、不安,有的只是谦虚与恭敬。
擎皇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之上,将手中棋子随意扔到棋盒中,而后拄着椅子扶手侧倚,抬手轻揉着颞颥,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既然许珩想要入朝为朕分忧,那朕便送他一份功绩。”
凌武侯闻言眉头瞬间皱起,紧接着便想替许珩婉拒,他猜到了这份功绩是什么,那可是个烫手山芋,不是谁都可以握住的。
“陛……”
还不等他说完话,手也才在半空还未成拱手之礼。
擎皇抢先开口道:“夜澜,许珩不可能一直缩于你的羽翼之下,以他的身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孤身直面。朕可以令坤定司暂时听命于许珩,乾武司也可差遣,半年时间,查清幕后之人,若成,尚书之下随其挑选,如若不成,朕也不会降罪。”
“这……”
凌武侯心底仍是不愿,可话到此处他也无法再去回绝,他现在有点后悔来皇宫为许珩求得金令了,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许珩插手进来。
无奈之下,凌武侯只得答应。
“多谢陛下。”
擎皇微微一笑,“夜澜,你不怪朕?”
凌武侯知道擎皇在说何事,所以回道:“君之令,臣之命。”
“哈哈哈,好一个君之令臣之命!”
擎皇拍椅大笑,笑声过后他又叹气淡淡道:“若是那帮老家伙同夜澜你一样便好了,朕又何必整日忧心。”
是杀气。
凌武侯感受到了来自擎皇的杀气,不过并不是针对他的。
看来朝中一些老臣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到了擎皇的底线。
“夜澜,朕令老大守边也有些年日了,要不要调他回京待些日子呢?”
擎皇话锋突转,语气似在问凌武侯,又似在问他自己。
涉及皇子,凌武侯从不多言,更不会透露自己的想法,此时也是一样。
他摇了摇头,装傻道:“微臣不知。”
“罢了罢了,你回府去吧。”
擎皇打了个哈欠,起身挥挥手,离开了御书房。
凌武侯亦起身准备离去,无意间扫了一眼棋盘,上面还有未被收走的棋子。
白子攻势犹在,但被抽走了重要几步,就像猛虎失去了利爪与獠牙。
他又抬头望向了擎皇离开的方向,轻声自言自语道:“雷之将鸣,霍闪先行啊……”
离开了皇宫,凌武侯直接回到府中。
刚入府门,他便撞见了许珩,“珩儿,你可审出了什么?”
听见父侯的询问,许珩露出无奈的神色,回道:“那人事先服了毒,只知他是五毒门门主。”
“五毒门?宵小而已,不足为虑。只是这追查幕后之人的线索可就断了。”
凌武侯对于楚延五毒门门主的身份颇不以为意,他现在更在乎的是儿子最后能不能查出幕后之人。
许珩见之前对此事不怎么上心的父侯此时竟眉头微皱,感到些许意外,心中不由生出一个猜测,于是问道:“父侯,陛下莫不是交代了什么?”
凌武侯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说道:“陛下将追查一事全权交与你手,成则入朝,官次尚书,败也无过,但估计你便是与朝堂无缘。”
“原来如此。”
许珩微微颔首,这倒不失为一个入朝的好机会,只不过此路怕是艰险困顿、步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