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墨今天开局时顿了很久,直到会场都注意到了长时间沉默的异常,主动安静下来,黑色的人头如乌云般压抑,上百人的会场噤若寒蝉。他才缓缓拿起话筒开始讲课,林淮洲觉得他开局的声音偏紧,但就是一瞬而过的事情,开讲以后他很快恢复了常态,一如既往地绵里藏针,用最温和的语调陈述着最残酷的游戏规则,深入浅出,正因为每个人都听懂了,才引得每个人都后背直冒冷汗。林淮洲不由得拍案叫绝,恨铁不成钢地想让吾影学学人家大律师的水平,这丫头每天跟他拽什么法言法语,瞧瞧人家一句法言法语没有,却句句都直掐要害、招招置人于死地。
只见吾影微微蹙眉,时不时在笔电上敲字,与平日的工作状态并未有什么不同,但林淮洲总觉得她今天有哪里不对,仿佛竖起一道高墙,想要格挡什么。
“散会了等我。”他忍不住给她发信息。
他紧紧注视着她,只见她偏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视线挪回讲座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碰一下手机。
这女人真是没有一点心思放他身上啊!他怒火中烧,只能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握住手机的手指拼命收紧,连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后半程讲座什么都没听到,满脑子都是两人过去在床上各种翻滚的场景。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林淮洲调出她的电话正要往外走,他已经有无数句咒骂和威胁的话要脱口而出了,忽然蹦了个人出来,小白兔般挽住他,“洲哥哥!”
杨思薇一袭奶黄色香奈儿,茶棕色的头发连发梢都闪耀着光芒,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粉扑扑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
“伯母在楼上宴会厅等你吃饭,说让我来接你过去,”她连忙向他解释道,边说还边吐舌头,“结果进来一看这么多人,差点找不着你。”
林淮洲马上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婚礼近在眼前,她趁着这个人齐的场合,要把杨思薇推到台前,为婚礼预热。但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向吾影那个方向望过去,却只见一个淡淡的背影融入人群中。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他如坐针毡,恨不能马上离席。母亲苏若云言笑晏晏地靠过来,她是俄罗斯混血,通身极白,满翠玉环带在腕子上甚是好看,那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洲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工作上的事儿,有点累,”他随口回答,抬头瞬间正好撞到母亲笑容背后锋利的眼神,令人胆寒。
他想起就在不久前,狂风割面的漫天风雪中,他和母亲一人端了一把□□匍匐在冰冻的草垛里。
“冷吗?”苏若云用俄语问他。
他强忍住牙齿打颤的抖动,中文回答道,“不冷。”
“才三个小时而已,”苏若云淡淡用俄语道,“五个小时后才是比拼耐力的时候。”
林淮洲点头,微微活动麻木的手指脚趾,不然等下猎物经过,连扳机都扣动不了。
“上个月,你爸爸给香港那孩子设了个信托,”过了很久,苏若云那边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她说了句中文,“驭人之道啊就是制衡,他是在警示你我,你不中用随时有大把人顶上。”
她的眼神凌厉起来,仿佛在说狩猎,仿佛又在说人生,“洲儿,不要去感受身体,凡胎□□是最脆弱无用的,靠你的意志来支撑。”
林淮洲搂过母亲的肩头,用俄语说,“妈,有我在,你放心。”
……
“洲儿能力强,身上的担子也重,但还是要注意休息,”苏若云温柔嘱咐道,“既然今天乏了,就先回去吧。对了,你把思薇也送回去,一定要安全送到。”苏若云说的不疾不徐,递过来的眼神极富深意,他点点头。杨家的司机就在门口,为什么一定要指定他亲自送?所有的事、甚至每一个节点都是安排好的,而他,只是一个丧失灵魂的演员。
跟杨思薇的整个过程乏善可陈,小女孩自然是抖如筛糠,又哭又闹又喊疼。林淮洲直到被耗光最后一格耐心,无奈地坐在沙发上抽烟。杨思薇又抽抽噎噎地来了,“洲哥哥你不要生气,我保证不喊疼了。”他叹气,摸她的头发,她和他有什么不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带着那点怜惜,终究是事成了,杨思薇好歹还带着粉红色的泡泡,对他来说纯属受罪。
趁杨思薇睡着,他反锁住洗手间的门给吾影打电话,未接,执着地打,那边索性关机了。他打开时时摄像头,这个摄像头是他安排下面人悄悄装的,一旦有人活动就会自动记录,回放画面清晰显示一个男人的背影按门铃,开门后她拦了一下,被男人推进房间,随后门关了。愤怒如潮水般翻滚,刹那间还没有意识过来,手机已经被他重重地砸向卫浴镜,飞溅的碎片割裂了他的手指。
“洲哥哥?”片刻之后,杨思薇开始不停敲门,“洲哥哥你怎么了?快开门……别吓我……”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让她闭嘴滚蛋,玻璃碎片狠狠握在手心,只有皮开肉绽的疼痛才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