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谬赞了。”老大夫坐在另一侧椅子上,苍老的指尖搭上她的脉搏。
福来紧张地盯着老大夫的表情。
半盏茶后,老大夫一言不发地收回手,朝着男童吩咐道:“去烧壶茶来。”
男童蹦蹦跳跳跑远后,他用手撑着桌子站起身,佝偻着后背往药柜处走,福来急的眉头皱得死紧,见他始终不说话,着急地问道:“大夫,我们家姑娘身子如何,很难治吗?”
老大夫闻言,笑了起来,本就如沟壑的皱纹更密集:“这位姑娘除了体弱气血虚,并无其他问题。”
“跟里头那位比起来可谓健康。”
他边说边低头依次从药柜里拿取晒干的药材:“至于姑娘方才说乏力恶心,是因姑娘身子亏空严重,用药膳调理几年会好的。”
孟怀瑜垂下视线,瞥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若有所思道:“有孕之人的脉象,是怎样的?”
老大夫动作顿了下,缓慢道:“怀有身孕之人,大多脉象稳而有力,如珍珠走盘。”
孟怀瑜行礼道:“多谢大夫解惑。”
她瞥了一眼宿二:“付钱。”
老大夫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又道:“依姑娘的脉象来看,未调理好之前极难有孕,即使用旁的方法怀上也保不住。”
孟怀瑜脚步顿住,她回头弯唇笑道:“这话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可那药膳我吃了一年半,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
老大夫捏着手里的甘草,不紧不慢道:“人总要有些希望的,不然往后的日子要如何熬。”
孟怀瑜轻挑了下眉,径直离开医馆。
夜色笼罩下的街道沉寂万分,红色的灯笼线悬挂于檐下,随着风摇曳,偶尔有燕子停驻休息。
福来将孟怀瑜扶上车板,不解道:“姑娘是想要个孩子吗?”
孟怀瑜被他的话惊得脚下一滑,差点一屁股坐车板上:“我收回先前夸你的话。”
福来:“说出口的话还能收回?”
“昨日碰见了个庸医,说我有身孕。”她掀开车帘,温吞道,“我只是来看看,我的脉象和一年半前有何区别。”
宿二在一旁补充:“顺便辨别庸医的话?”
孟怀瑜看着宿二微微一笑,然后撩起左手的衣袖,小臂偏上,一颗赤红的朱砂痣在月色中无比显眼。
“这个世界有我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我想看看未知背后的光景。”
比如会在固定时间占据她身体的小姑娘,又比如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孩子。
以及那张记载着小姑娘梦境的纸张,上面的内容匪夷所思。
她微眯了眯眼:“驾车去德安侯府。”
福来挥动鞭子,马车渐渐驶离医馆,车轮在泥地上碾压留下印记。
谁也没注意到男童躲在大门缝隙内眨着一只眼睛偷瞄:“师父,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
老大夫研磨着药粉,轻咳了两声:“方才说过了,将死之人要想活着需要些希望支撑。”
男童爬上凳子好奇道:“可那位姐姐瞧着年纪不大,为何……”
“咳咳。”老大夫摆了摆手,“去将窗关起来,夜里的风真大。”
“哦。”男童跑去关窗,视线恍惚中似乎看到一道黑影快速从窗外飞过,他急停在原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再往外看去,一切毫无变化。
“不用关了,散散屋子里的血腥气。”
男童不明所以地应道:“哦。”
德安侯府。
孟怀瑜独自一人跟着丫鬟,缓步进入府宅,相比先前老夫人寿宴时的繁闹,此时更显宁静悠闲,装饰的红绸已全部撤下。
深色的氛围让夜色中的侯府透着几分庄重和森严。
大厅火烛皆亮,明亮如昼。
“妹妹今日来得不巧,侯爷今早入宫,还未回来。”陶氏坐在主位,笑盈盈地看着缓步而来的孟怀瑜。
身侧各站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上次来时还伺候过一阵。
孟怀瑜行礼道:“怀瑜见过陶姐姐。”
陶氏看着她并未出声,直到她的腿开始泛酸才起身抬住她的手,客气道:“妹妹不必客气,来了侯府就当自己家。”
“冬枣,去沏一壶新茶来。”
孟怀瑜环顾了下大厅四周,而后坐到侧边的椅子上道:“这个时辰,老夫人应当已经歇下?”
陶氏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也回了主座:“母亲年纪大了,睡得早。”
她似是想起什么:“妹妹可不能再像上次那般,大闹宴席,惊扰母亲,大夫说母亲心脏不好,经不起吓。”
孟怀瑜想起那日的荒唐和吵闹,微微弯起唇角:“夫人确定那日是我大闹的宴席吗?”
她双腿交叠,身子前倾,温柔道:“需要怀瑜帮您再回忆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