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
“要我说,没了舅父这桩事儿还真成不了。锻造局那些死脑筋,不知怎地就那么听您的话,把这偷梁换柱的事儿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大公主的声音尖利又刺耳。
“这有何难?只要拘了他们老婆孩子在手里,哪有不听话的?如今青丘太平安乐,要那么多云铁做什么?宝地自有天佑,何须杞人忧天?”
老将军的笑声如一把利剑扎进了涂山醉影的心里,若宝地真有天佑,那十几年前横尸遍地的族人又算什么?
纪国国主的声音有些暗哑,隐约听见的,都是对席间之人的奉承恭维。而蹲在窗边的少年已经按捺不住,若不是被自己死死按着,怕早已冲了进去。
“我自问这些年,待亲族宽厚有加,不曾薄待过各位。也实在不明白,如此富庶的宝地,各位为何还要如此恬不知耻地以做家贼为傲?”
族长的声音伴随着破门的一声巨响,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屋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响起来一片跪地求饶之声。
涂山音尘提剑冲进屋里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本有内伤又被他掀翻在地的人,根本来不及阻拦。
等她起身跟进去,老将军的脖子上已经架着儿子的宝剑。独臂的少年,浑身都发着抖,任由泪水滚滚而下,也来不及擦,只对着剑下的父亲泣声问道:
“满青丘的安危,都抵不过那些财帛。同族的性命,也抵不过含真殿上的王座。
父亲,我三岁习武,你十几年日日陪我练功,酷暑雪地从不缺席。既然练兵铸剑在你眼里,都是杞人忧天,那你教我这一身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
望着脖子上银光凛凛的长剑,老将军握住剑锋又往脖子上靠了靠,怒声道:
“我为了什么?蠢货!你说我为了什么!我为了你有招一日能在我打下的江山里称王!
当年我一马当先立于阵前,杀敌无数。却只能屈居一个大将军之位,亲族皆道他仁德,更适合君王之位。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你论起才德武艺样样不输那个臭丫头!我还不能为你争上一争吗?”
屋里多了一大滩水渍,大公主听见老将军的话。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纪国国主身后,直指云铁之事是受了表兄和将军府的胁迫,自己也是被逼的。
涂山醉影看着满头的珠翠滚了一地,还当众失禁的皇后,情不自禁地冷笑起来:
“大姐姐说笑了,没有表兄给你送去云铁笼络君心,你又怎能拉拢这位早已与你离心的君王呢?若没有你的相助,纪国国主又怎会亲自送那差点取我性命的奇毒来青丘呢?
这件事情,最得利的人就是大姐姐你呀。“
跪坐在地抖若筛糠的大公主听见这话,失态地厉声尖叫起来。立刻把责任都推到老将军身上。直言他为了让儿子登上少主之位,才往外输送云铁,勾结各国,为了儿子篡位做准备。
自己不过是担心留在青丘的父母被威胁,无奈之下才做了棋子罢了。
“我如今是纪国皇后,你还想挟持国主与我吗?速速放我回去才是。”
这位大公主见满屋的人没人信她的这番说辞,又强撑着坐了起来,摆起了皇后的架子来。
“我青丘至宝外流,便是仙界帝来问,我也不怕!还请国主与皇后早些休息,这几日就在青丘好好呆着,等云铁一案水落石出,再返程罢!”
扔下这句话的族长转身就朝门口i走去,见女儿还冷在原地,便回头喊道:
‘你也该回去歇息了,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听见父君的话,涂山醉影一溜小跑地跟了上来,又拽拽老族长的袖子指了指屋里还在僵持的父子俩。
“随他去。”
父君的话掷地有声,被拽上车的涂山少主,吐了吐舌头不再接话。
看来这云铁案,还得花上好些功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