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亭贞说罢就一脚踹向断气的岳槐,看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忍不住摆摆手,叫两个侍卫拖下去。
剑落在地上,发出铮铮的声响。
“处理掉吧。”
正厅顿时寂静无声,谁也没从方才叶亭贞动手那一幕缓过神来。
侍卫领命拖人时,光滑锃亮的地砖上一道明晃晃的水痕。
郑辽平离的最近,平日哪里正视过杀人过程,看到岳槐被叶亭贞一剑封喉,吓的面色大骇,一股液体忍不住淋漓了一□□,一时什么忌讳便不顾了。
景安面上俨然被怔住,实际上正冷眼旁观侧过身,好让人拖走岳槐的尸身,连心肺也一并冷了下来。
人命……随意打杀,他们连装都不想装一下。
他是真的不曾认识过眼前这个曾经无比敬重的摄政王。
“王爷,这个岳槐随意攀扯,微臣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郑辽平好歹是个朝廷官员,见此时失了颜面,索性破罐子破摔,不顾郑宣致一直使的眼色,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叶亭贞踱步至上座坐下,摸出一张帕子来掩住口鼻,正色道,“郑大人怕什么?一个卑贱之躯说出来的话,本王怎会当真——还是说,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住本王的事,现下来认错?”
他此番动作是真的将“嫌恶”二字做到了极致,郑宣致闭了闭眼,偷偷瞥了眼苏直颇有意味的表情,心道这脸面算是丢的一点不剩了。
郑辽平大脑空白,支支吾吾不知道作何回答。
郑宣致站出来打圆场。
“你看看你喝个茶也能撒衣服上?”他怒喝郑辽平,使眼色让其回到座位上。
“王爷,犬子老实忠厚,在工部从不与人纠缠,这栽赃陷害也不一定。修建棚舍的款项又不过工部的手,犬子交给岳槐做开支收纳,定是被底下人中饱私囊了。”
他说这话时,季沉的眼皮一直突突直跳,心里不觉赞叹他这甩锅功夫一流,敢情这银子从季沉手里交到工部,他是一点不知情啊。
叶亭贞不置可否,暼了一眼景安。
“景安,你自己说。”
景安顿了顿,他闭了闭眼睛,“草民不曾见过款项,也不曾……”
叶亭贞吭吭笑了两声,打断了他,“你当真没见过吗?想好了再回话。”
景安知道这才是叶亭贞站在这里对他真正审问的第一句话。
今日之局,怕就是对他设的。
季沉想站出来替他回话,但又怕叶亭贞看出端倪来,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想起景安对他说的“不用管他”,他就真的可以不管他了吗?
手在袖子里攥成拳,不知何处转圜。
“禀王爷,草民只问过流民姓氏,记载人数,共计两万三千五百一十二人,别的一概不知。”
此话一出,厅里一片静默。
叶亭贞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即转回目光。
“既然如此,那棚舍是自己倒的吗?本王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都收起那点花花肠子,不要以为本王被蒙在鼓里一概不知,你们随便推个人过来就可以糊弄住本王。”
在座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而景安沉默不语。
他只是庆幸,庆幸在这个时候还能看到他们这群人这幅真面目,属实不亏。
苏直伪善,平日端着太傅架子,却是个绣花枕头,只想着如何复兴苏家。郑宣致更不必言说,人云亦云,一心袒护自己的草包儿子。
他只恨,那个时候怎么不看穿,落得如此下场!
“死了区区一个岳槐,你们以为天下人就会买账?怕是不会罢!”
季沉忍耐了一会,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工部手底下人搞出来的腌臜事,审半天还没完,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刑部撬开那几个人的嘴,流水的刑具来一遍不信吐不出来真话。
“王爷,我觉得此事还可再议。”
叶亭贞又暼了眼季沉,像是要将他看穿。
季沉也不惧怕,以同样目光看向叶亭贞。
景安心知季沉要为他出头,不觉心慌,想法子想要季沉冷静些,却听叶亭贞不怒反笑。
“行,就依御史大人所言,此事尚未下定结论。就请各位先行回去吧。”
“景安……留下。”
众人神色一松,纷纷起身告辞。
撩开厚重的门帘,一股寒意夹杂着雪花涌进来。
季沉拿起挂在屏风的狐裘时路过尚跪在地上的景安,有些担忧,但还是阔步走出了正厅。
叶亭贞见满室空寂,心中余怒未消,却还是挤出笑来,尽管落在景安眼中只觉癫狂。
“他们都走了,这下你可以说出来你该说的了。”
景安依旧垂眸,即使跪着但仍能见出隐隐风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