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并不理会我的话,拿出手机拨号。电话一通她刚刚还愤怒的脸,一下子变出了无穷无尽的委屈。对着话筒一个劲儿地诉苦,好似那话筒是个事实转换器,她说什么就能成真似的。她确实不讲理到了极点,对自己的丈夫说自己好好开着车,一辆奔驰撞了过来,车子前脸全变样了,估计连发动机也毁了。幸好自己刹车及时,否则非要车毁人亡不可。然后就说,翔宇先对她出言不逊,又叫来一个人,两个男人对她拉拉扯扯的,硬把责任全推给她,要她赔两万块钱。这还没完,接着说自己工资花光了,想买一件名牌羽绒服的钱也没了。自己赔不出钱,但还要买衣服来做精神补偿。这种女人总是能抓住一切机会把事情扩大,因而得到更多意外收获。她的一通话让围观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笑语,这可比任何冷笑话都能收到奇效。
还没有等来他的丈夫,交警先来了。闪着红蓝警灯,未鸣警笛的警车在老远处就停下,显然这里已经容不下任何一辆哪怕身材微型的车子。两个交警一个在十字路口维持交通秩序,一个在堵实了的车队中间来回穿插终于来到我们跟前。
这是一个面相英俊的男子,他扶了扶帽子,很不客气地叫两位车主,问保险公司的人到了没。一听两人在此耗了足有半个小时,还没打保险电话,让整条街道从头堵到尾。他格外生气,大喝一声,“都让开点儿!”
围观的群众向后退了几步,稍稍让出一点空间,算是给这位严厉的执法者一点薄面。然后交警开始拿出一台卡片相机拍照,留存事故资料。
完事后,严厉地说道:“先把车子动了,把路让开。”看来这位交警对这种事故已经熟知于心,双方这样不肯让步就是为了定则。
我朝后看了一眼洪翔宇,他表示可以。于是我又迎着交警的目光看过去,谦和地说:“我们这儿没问题,看这位的了。”我用眼神告诉交警,中年妇女才是难题所在。
妇女可对交警这一套命令无动于衷,但态度还像刚刚打电话一样委屈着说:“可总得先定则吧,事后他要讹我怎么办?”
洪翔宇终于要开口说话了,但我在身后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保持沉默就好。因为事实很明显。
交警一脸的烦躁,因为路上情景已经炸锅了,整条路都响彻着鸣笛声,振聋发聩。上一次上演这种气势恢宏的场面,还是在2001年中国男足获得韩日世界杯参赛资格。他带着烦躁对中年妇女说:“这明摆的违章超车,人家是正常行驶,你右道超车,估计是刚好非机动车道里有电动车挤过来,你赶紧朝左边打方向,撞到人家车门了。”
交警的一个“撞”字对妇女打击不小,她刚刚平静的脸色,瞬间又憋得通红,“不是,是他先撞我的。我要撞他,他车子怎么就蹭掉了点漆,我的保险杠和车灯都坏了。”
交警已经没了什么耐性,这个时候赶紧疏通道路才是关键,“你的车灯没坏,保险杠也没大问题,再说你看看人家的车门不止掉了漆,还被撞变形了。”
中年妇女几乎要跳起来,扯着嗓子大叫:“你们警察也是势利眼,看人家车好就瞎定责,我们老百姓不是人啊。”
显然对于一个爆发的泼妇,警察也没有好的办法,还要考虑执法态度,强制来总不太好。
这时,中年妇女的丈夫匆匆赶到,一个文质彬彬的带着银框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用手捏着风衣的门襟,不让其蹭到别处。中年妇女一看丈夫来了,差点扑上去痛哭一场,好像自己刚刚遭到过非礼一般。
但这个中年男子一看便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扭开妻子的胳膊,对着我问:“你的车子有保险吗?”
我点点头说:“全险。”
“你打算怎么办?”
“找保险公司赔,我没打你们的主意,也没说一句让你老婆赔钱的话,她还反倒要我们赔,这不是……”最后的几个字我压在嘴边,没说出口。
中年男子感激地点点头,回过头问交警,先开到步行街的停车场吧。交警紧张的精神如获释放,赶紧点头答应。中年男子从表情极不情愿的妻子手里拿过钥匙,率先将车子开进停车场。
我回头问洪翔宇还能开吗,他没有回答,直接将车子开了过去。交警这才松了一口气,拿出记录本,记录事故的情况。他再不敢去招惹那位中年妇女,问了问洪翔宇当时的情况,写完鉴定。给我们签了字,然后拿到中年女子面前签字。她并未接过笔又开始了喋喋不休,什么不怪她,行人都看见了,可以作证诸如此类已经毫无意义的辩解。看来她并非是为了让丈夫相信自己无辜,而是考虑自己看上的那件名牌羽绒服有没有着落。当丈夫答应下来时,她便成了温顺的小猫,那态度估计丈夫卖了她都无半句怨言。
处理完事故,交警又走到早已水泄不通的十字路口中央,扯开嗓子摆着手臂梳理交通。洪翔宇的车子有全险,我们等着保险公司人过来。因为我们不要求任何赔偿,并且还受了中年妇女一肚子的怨气,他丈夫一个劲儿地感谢加道歉,并留下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