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翔宇走后,孙曼菲提出要请两天假照顾我,但又怕不好调课,犹豫不决,坐在床边愁眉苦脸地发呆。
我关了电视,咧着肿胀严重的嘴吐字不清地说:“用不着,我又不是摊在那儿不能动,行动自如得很,就是难看了点儿。”我从卧室的电视屏幕上看到自己布满伤痕的脸。
“我是觉得我应该做点儿什么。”
我将玻璃杯里的水喝了一半,照着原来杯底的印迹放重新放好,扭头对孙曼菲说:“别这么矫情啊,哪有那么多讲究?过日子嘛,平平常常的,你猛地来这么一出还真让我怪受不了的。”
“有时候觉得自己特无能,什么也做不了。”她说得甚至有绝望的味道。
“敢情你是想替我挡上几脚?”我想用玩笑来安慰她。
她扭过脖子眯着眼睛看我,低沉地说道:“你真舍得?”
我将她拦到身边,她顺势一靠,我原本到嘴边的话全忘了。我看着她疲惫的脸有些苍白,该是担忧和劳累所致。她下巴上长了个褐色的小痣,我伸出手指去抚摸,软软的。我像是大人对待小孩子那样悠悠地摇着自己的身体,她也随即跟着摇摆,接着闭上眼睛感受着缓慢的节奏。我将她散杂的头发从额头上轻轻剥开,她的睫毛没有任何修饰,不长也不弯,但却显得很干净,是一种原始的美丽。我伸出手感受她的五官,棱角分明像是她的性格一样,妄想将其磨砺圆滑。尤其她的鼻子又细又尖,鼻梁高挺着像是竖起的柏林墙,时刻向世界宣告着自己与众不同的存在。
我将脸贴在她的面庞上,一阵阵热辣辣的疼从大脑里猛烈输出,火一样。她并未推开令她窒息的身体,相反她竟将双手反扣在我脖子上,让我贴得更紧。我忍住疼痛,疯狂地亲吻怀中的女人,我麻木的皮肤几乎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但我停不下来,那是弱者之间相互的怜悯之情,也是想要证明自己强大的唯一行为。我们躺在床上,瞪眼看着天花板,吸顶灯射出的光线有些刺眼,眼前的一切越来越亮像是幻觉一般,直至变成一片白光,一无所有。
黑暗中我望了孙曼菲侧身的背影,月光中是那样羸弱和无助。我勉强地忍受着脸部的疼痛,进入睡眠状态,但还未及深处,孙曼菲就“唰”地坐了起来,我顺着耳边的风睁开双眼。
她并未打开台灯,就这样在黑暗里坐着。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告诉她“我就在身边”。她没有回应像是在思考什么,安静的环境也将我的嘴巴锁住张不开,发不出声音。
忽然她开口说话了,“你怕吗?”声音颤抖,但听来却像是在房间里回荡。
“怕。”我发音时,感到干裂的嘴唇相互碰撞。
“怕什么?”
“怕改变。”这样的问答无需思考,是最真确的。
“改变什么?”
“改变周围的人,改变生活。”
“现在的一切好吗?”
“并非好,但却懒得适应新事物。”
“死了?”
“早就死了,但很怕活过来。”
“我也是,害怕活着。”
不知何时,我们结束了这样轻微的对话,进入了睡眠。第二天醒来,她已经上班去了。我模糊地记得她起床的场景,又不完全确定。平躺在床上思考这印象是真是假,一直到她中午回来。
她像是个年轻的母亲,一边上班一边还要给孩子做饭。跳进家门直奔厨房,嘁嘁喳喳地干起来,雷厉风行。弄了两碗鸡蛋西红柿捞面,坐在我对面,不顾矜持,迅速吃完。去厨房泡了碗就又上班了去,除了问我两句伤口的情况,再没别的了。
听见她咚地关了防盗门,我的心像是秤砣一样落了底,溅起的浮灰无声升起,整个心脏都浑浑浊浊的。我思考着也许这就是生活,波澜不惊的生活,人人都要面对的过日子。这也该是最有力量的,能抵地过任何的风浪。它并非是被扬在浪尖的小舟,全靠驾驶者的操作技能,而是汪洋的大海,可以淹没一切,吞噬一切,令人望而生畏,却又无法逃脱。
第二天晚上吃完饭,孙曼菲关掉我正观看的电视电源,盘腿坐在我对面。我把遥控器放到一边,瞪瞪眼睛,准备洗耳恭听。
她顿了一下说:“你觉得你成熟吗?”
我被她问得有些没了头脑,集中精力,思考一番说:“不够,还得努力。”
“你觉得什么样才是成熟?”
“不焦虑吧?”我把最后一个字无声地拉长。
“这样的生活让你担惊受怕吗?”
“那倒不至于,但得改改,毕竟年纪不小了。”我看她不语就接着说道,“至少得和黄昆、翔宇商量一下,以后不能这么无所顾忌了。”我对自己的话并未有把握,却出口顺畅。
“但我觉得那样的话,人会很快变的世故。”她把眉毛拧成一疙瘩。
“世故,成熟,太难界定了,不是吗?”
“可不可以成熟了,但不世